伤口在太医敷衍的照料下,愈合得极其缓慢,时而红肿发炎,带来持续的隐痛和低热。毒素虽被暂时压制,但并未根除,如同潜伏的毒蛇,偶尔会让他手臂发麻,头晕目眩。太后的意图很明显:用肉体的痛苦和精神的孤立,慢慢磨掉他的锋芒,让他变得虚弱、迟钝,最终要么死于“伤势复发”,要么在漫长的等待中精神崩溃。
但安若欢的心志,远比太后想象的更为坚韧。
他利用那点有限的光线,每日坚持活动未受伤的右臂和双腿,维持着最基本的体力。他默诵典籍,推演棋局,在脑海中反复构思、完善那份“共管区”的纲要,甚至开始思考,若自己能脱困,渊国下一步的改革该如何进行。他将这囚禁的时光,当作了一场特殊的闭关。
他也在观察。观察送饭仆役细微的表情变化,观察太医每次诊脉时手指那几乎难以察觉的停顿,观察窗外守卫换岗的规律和偶尔传来的、被风送来的只言片语。他从仆役日渐松懈中,隐约感觉到外界的舆论压力可能正在积聚;从太医某次换药时,悄悄将一小包品质明显更好的金疮药混入常规药物中的动作,捕捉到了一丝来自外界的、极其微弱的善意。
他依旧用冷水,在床榻边缘记录着时间,推演着局势。他知道,太后此刻不动他,不代表永远不会动。她在等,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或者等他自己撑不下去。
转机,来自一个被雨水打湿的纸团。
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午后,风雨声掩盖了许多动静。安若欢正靠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忽然,一个被油纸包裹、湿漉漉的小纸团,从窗户木条的缝隙中被极其精准地弹了进来,落在他手边。
他的心猛地一跳,迅速将纸团握入掌心,不动声色地藏入袖中。直到夜深人静,确认无人监视,他才就着微弱的光线,小心翼翼地展开。
纸上字迹极小,且用了某种密写手法,需沾水才能显影。内容是白芷熟悉的笔迹,虽然颤抖,却清晰:
“君危,朝议汹。帝受阻,难直援。湄暗中周旋,然太后盯防甚严。北境似有异动,陆……或已知君事,详情不明。府外东南角槐树下,三更,有物。保重,待君。”
信息简短,却如同暗夜中的灯塔!白芷果然在想办法与他联系!萧景宏处境艰难,安湄在行动,而最关键的是——陆其琛可能已经知道他出事的消息了!“北境似有异动”,这六个字让安若欢的心湖泛起了巨浪。陆其琛会怎么做?他会不顾一切插手吗?那会将局势推向更不可预测的方向。
而“府外东南角槐树下,三更,有物”,则是一个明确的信息和可能的援助点。
安若欢没有丝毫犹豫。他将纸条嚼碎咽下,开始默默计算时间,调整呼吸,积蓄体力。他必须拿到那个“物”,那可能是破局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