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经此一事,他更加确信,安若欢的存在,对于维持与渊国关系的“可控性”,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而安若欢也意识到,陆其琛并非一味莽撞,他懂得权衡,也会在关键时刻接受“更优解”。这让他对未来与这位北境之王的周旋,多了几分审慎的乐观。
夜晚,陆其琛独自在帅帐中饮酒。
封凛在一旁汇报军务,末了,迟疑道:“王爷,对安相……是否太过纵容了?此次他一番劝说,我军便未能越境,恐损王爷威信。”
陆其琛晃动着杯中烈酒,目光幽深:“纵容?不,这是投资。”他看向帐外安若欢营帐的方向,“你看不到吗?他在努力地、用自己的方式,维系着一种平衡。他在试图将本王这头猛虎,引导向一条对两国都更有利的路上。虽然天真,但……很有意思。”他顿了顿,饮尽杯中酒,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而且,你不觉得,有他在一旁看着,这盘天下棋局,才不那么无聊么?”
封凛似懂非懂。
陆其琛放下酒杯,指尖无意识地在案几上敲击着。他想起安若欢急切劝阻他时,那双清亮眸子里不容错辨的担忧,以及那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一种陌生的、难以掌控的情绪,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流匪事件的顺利解决,如同在北境紧绷的弓弦上稍稍松了一扣,但弦依旧绷着,只是换了一种更隐晦的张力。陆其琛与安若欢之间,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共治”假象——至少在涉及两国边境稳定的事务上。陆其琛默许甚至偶尔采纳安若欢那些倾向于缓和与建设的建议,而安若欢则利用这种有限的影响力,努力将晟渊关系的航向,导向他理想中那条“竞争但可控”的河道。
这一日,陆其琛收到京城密报,眉头微蹙。他将密报递给正在一旁翻阅北境地方志的安若欢:“看看吧,你我的‘和平’,有人看不过眼了。”
安若欢接过,快速浏览。密报中提到,晟国朝中以几位老派勋贵为首的官员,联名上奏,质疑陆其琛长期滞留边境,与敌国丞相过从甚密,有损国威,更恐滋生变故,要求皇帝下旨,要么令陆其琛即刻押送安若欢回京,要么……将其“处置”,以绝后患。
安若欢放下密报,面色平静,心中却是一沉。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自己在北境逗留越久,在晟国朝野眼中,就越像一颗危险的、不可控的棋子。
“王爷准备如何应对?”他问道,声音听不出波澜。
陆其琛嗤笑一声,指尖敲着桌面,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几只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李余然那边,自有分寸。”他看向安若欢,目光深邃,“倒是你,安若欢,本王若此刻送你回渊国,你觉得,等待你的是什么?”
安若欢沉默。他当然知道。吕焕的口供虽被陆其琛压下,但风声难免走漏。渊国朝中那些曾被吕骁牵连或忌惮他安若欢权势的人,必定会借此大做文章,质疑他滞留敌营的动机,甚至污蔑他已与陆其琛达成某种卖国协议。他回去,面对的将是一场比北境风雪更酷烈的政治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