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霆一身玄甲,伫立在沙盘前,眉头紧锁。沙盘上,代表吕骁势力的红色小旗依旧密密麻麻地插在落鹰涧核心区域。此地山势之险要,远超预期。吕骁显然经营多年,明碉暗堡遍布山道,关键隘口均设有滚木礌石,且埋设了大量火药陷阱。几次试探性进攻,晟军虽凭借精锐和韩霆的指挥未吃大亏,却也进展缓慢,伤亡高于预估。
更棘手的是,渊国朝廷承诺的援军和更详细的内应情报,因内部协调和吕骁对道路的严密封锁,迟迟未能到位。韩霆此刻,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军深入”。
“将军,吕骁贼军据险而守,强攻损失太大。且其火药犀利,我军将士……”副将面带忧色。
韩霆抬手打断他,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沙盘上那如同毒蛇盘踞的落鹰涧。“强攻自然不行。吕骁倚仗的,无非是地利与火药。地利不可移,但火药……未必永远在他掌控之中。”
他回想起离京前,曾与陛下及几位精通格物的“励耘阁”学士讨论过应对火药的策略。他沉声道:“传令!前锋营后撤十里,扎营固守,做出畏难不前的假象。工兵营秘密向前推进,于夜间作业,在吕骁主要防御工事下方,挖掘坑道!”
“将军是想……”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韩霆指尖重重落在沙盘上吕骁主寨的位置,“他能埋火药炸山,我们就能挖地道破寨!同时,派斥候精锐,伪装成山民或溃兵,设法混入其内部,目标不是刺杀,而是摸清其火药库位置和布防细节!我们要在内部,给他点一把火!”
这是一步险棋,需要时间,也需要运气。但韩霆深知,面对龟缩在硬壳里的敌人,必须找到撬开缝隙的方法。
安若欢的伤势恢复得比预期更快些,已能不用拐杖短距离行走,只是左臂仍不甚灵便,脸色也还带着失血后的苍白。他与陆其琛的交流日渐增多,多是在黄昏时分,于陆其琛帅帐旁的空地上,摆开一张简易茶几,对坐而谈。
“韩霆在西南,怕是不易。”安若欢看着天边被夕阳染红的流云,轻声道。他虽然身处北境,但通过陆其琛和安湄的渠道,对西南战局并非一无所知。
陆其琛抿了一口粗茶,神色不变:“吕骁若那么好对付,也成不了气候。韩霆那小子,有锐气,缺的正是这种磨砺。孤军深入又如何?本王当年带着几百残兵,在北漠雪原里兜圈子的时候,比这凶险十倍。”
“王爷用兵,自是不凡。”安若欢语气诚恳,随即话锋一转,“然吕骁非蛮族可比。他麾下有能人,其军师吴先生,精于算计,工于心术。且西南民风彪悍,吕骁多年经营,虽行不义,却也恩威并施,笼络了不少亡命徒和地方势力。韩将军欲速战速决,恐正堕其彀中。彼欲以逸待劳,消耗晟军锐气,待渊国内部生变,或贵国朝廷压力增大时,再图反击。”
陆其琛抬眼看他:“哦?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安若欢沉吟片刻,指尖在粗糙的茶几面上虚画:“吕骁之根基,在于‘封闭’。他垄断商路矿产,隔绝内外,方能维持其独立王国。破局关键,在于‘打通’。韩将军正面佯攻牵制,暗挖地道是步好棋。但还可双管齐下。”他看向陆其琛,“王爷在北境,可能对吕骁后方施加压力?”
陆其琛眸光一闪:“说下去。”
“吕骁与北漠某些部落,素有勾结,以其矿产换取战马皮革。若王爷能陈兵更显威慑,甚至……‘无意间’让边境互市对某些敏感物资的检查骤然严格数倍,断了吕骁这条外援之路。同时,可否请王爷以个人名义,或通过某些……非官方渠道,”安若欢措辞谨慎,“放出风声,言明晟国剿灭吕骁之决心,任何助吕骁者,皆视为与晟国为敌。北漠诸部,并非铁板一块,见利忘义者众,见势不妙者亦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