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其琛重重点头:“本王知道了。你放心,此事,我晟国不会坐视。”
得到这句承诺,安若欢眼中那紧绷的、支撑着他爬出地狱的精神气,仿佛瞬间松懈,头一歪,彻底晕厥过去。
陆其琛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看着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尤其是身后那条漫长的血路,眼中竟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他无法想象,是怎样的意志力,支撑着这样一个文人,拖着如此重伤之躯,从那样一场绝境中,爬行了不知多远,硬生生爬到了这里!
“抬上担架!小心他的伤!”陆其琛站起身,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硬,但下令的动作却异常轻柔,“用本王的马车,立刻送回大营,不惜一切代价,救活他!”
他站在边境线上,看着手下小心翼翼地将安若欢抬上担架,目光再次投向落鹰涧的方向,眼中寒芒乍现。
吕骁……
安若欢不能白救。这不仅仅是为了一个人,更是为了两国边境的安稳,为了那个他们虽未明言、却都在某种程度上认同的……某种秩序和底线。
陆其琛救下安若欢的消息,被以最高级别的加密渠道,火速传回晟国皇城。这消息太过石破天惊,以至于最先接到密报的安湄,在花月楼顶层的静室中,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笺,足足怔了一炷香的时间。
纸上冰冷的文字,在她脑海中化作了惊涛骇浪——兄长深入险境,遭遇山崩谋杀,身负重伤,濒死爬行……最后,是被陆其琛,于边境线上亲手所救!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排山倒海般的后怕与庆幸。她几乎能想象出兄长在黑暗废墟中挣扎求生的惨烈,能感受到那漫长血路所承载的剧痛与不屈。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才让她勉强维持住表面的镇定。然而,那双惯常沉静如水的眼眸,此刻却翻涌着难以平息的波澜。
她没有立刻失态痛哭,也没有慌乱地想要立刻奔赴北境。她只是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微冷的夜风吹拂她发烫的脸颊。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镇国亲王府的方向。
是他……又是他。
在兄长最绝望的关头,出手将他从地狱边缘拉了回来。
这份情,太重了。
安湄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她知道,此刻绝非沉溺于个人情感之时。兄长获救,仅仅是开始。吕骁叛乱已成定局,渊国朝堂必将震动,兄长伤重无法理政,皇帝萧景宏年轻……此刻的渊国,正处于前所未有的权力真空与内乱边缘。
她迅速回到书案前,铺开信纸。首先,她以最恳切的语言,修书一封给陆其琛,感谢他对兄长的救命之恩,并询问兄长具体伤势,是否需要她从京城调配特殊药材或派遣名医。接着,她以花月楼主的身份,启动最高级别的指令,动用所有在渊国的隐秘渠道,不惜一切代价,将吕骁谋逆、丞相遇袭的真相,以及吕骁私铸钱币、蓄养私兵的铁证,以各种方式,迅速而隐蔽地传递到渊国忠于皇室的官员手中,尤其是直达天听,送至萧景宏面前。她要抢在吕骁伪造谎言、控制舆论之前,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做完这一切,窗外已是晨光微熹。安湄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眼中却是一片清明与坚定。她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而她,必须站在风暴眼中,为兄长,也为这天下的安稳,尽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