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继续紧握权柄,直至与成长起来的皇帝正面冲突?还是尽早筹谋,激流勇退?
安湄轻轻放下棋子,看向窗外纷飞的雪花:“王爷,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待到四海升平,陛下足以担当大任之时……”
陆其琛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片苍茫:“记得。只是这‘足以担当’四字,尺度如何拿捏?需多少年岁?又需要……扫清多少障碍?”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凛冽。
安湄知道,他指的障碍,不仅仅是旧贵族,可能也包括那些在渊国支持下,试图过早将李余然推向前台、甚至挑拨离间的人。
“步步为营,水到渠成。”安湄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棋盘,落下一子,竟隐隐破了陆其琛刚才看似攻势凌厉的布局,“王爷,治国如弈棋,有时退一步,并非认输,而是为了更好的‘势’。关键在于,何时退,如何退,退多少。”
陆其琛凝视着棋盘上的新局势,良久,缓缓道:“看来,本王还需与王妃,多对弈几局。”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覆盖了庭院的青石板,也暂时掩盖了皇城之下的所有暗流。
冬雪消融,春寒料峭。晟国皇城在一种表面的平静下,暗涌着比严冬更刺骨的寒意。陆其琛采纳安湄“以退为进”之策,并未直接对抗渊国对李余然的潜移默化,反而做了一件让朝野颇感意外的事。
晟国,大朝会。
陆其琛于众臣奏事完毕后,出列躬身,面向御座上的李余然,声音沉静而清晰:
“陛下,臣蒙先帝托付,摄政数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幸赖陛下天威,百官用命,内乱渐平,边患稍息,新政初显成效。然,陛下年岁渐长,天资聪颖,勤学不辍,于帝王之道日有所得。臣以为,为社稷长远计,当使陛下早日熟悉政务,亲历决断。”
他顿了顿,在满朝文武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继续道:“故,臣恳请,自即日起,凡六部日常政务、地方寻常奏报,皆先呈送陛下御览,由陛下朱批拟定初步意见后,再交臣与内阁复核商议。重大军国要务,臣亦当先与陛下析说明白,再行决断。如此,既可历练圣心,亦不负先帝嘱托。”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这无异于主动将部分核心决策权,提前交到了年仅九岁的小皇帝手中!虽然仍需陆其琛最终“复核”,但“朱批拟定意见”这一步,已极大提升了皇帝的参与感和象征性权威。
珠帘后沉默片刻,传来了目前位份最高的德隆太妃温和的声音:“摄政王公忠体国,深谋远虑,实乃陛下之福,社稷之幸。便依摄政王所奏。”
龙椅上的李余然,小手紧紧抓着龙袍,心跳如鼓。他看向下方那个高大挺拔、神色平静的摄政王,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微弱的、被认可的激动。太傅教导的“权臣之患”与眼前陆其琛主动放权的行为,在他幼小的心灵中产生了剧烈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