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其琛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和微微颤动的睫毛,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他想告诉她,他不愿再回去,不愿再与她形同陌路,甚至兵戎相见。这数月来的并肩前行,生死相依,早已在他冰封的心湖中投下了巨石,激起的涟漪,再也无法平息。
但他终究没有动。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
“是啊……回不去了。”他低声重复,语气中带着一丝释然,也带着一丝决绝,“既然回不去,那便……一直向前吧。”
安湄抬起头,撞入他眼中那一片深沉似海、却又燃烧着暗火的复杂情绪里。她读懂了那份未竟之言,心湖亦被搅动,再难平静。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在梅林的青石小径上交织在一起。
陆其琛那句“一直向前”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安湄心中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然而,现实的洪流从不因个人心绪而停滞。互设“通商理事馆”的协议虽已达成,具体的细则谈判、馆址选定、人员派遣,每一项都是不见硝烟的战场,牵扯着两国最敏感的神经。
陆其琛将主要精力投注于此,与渊国使团展开了新一轮的唇枪舌战。他展现出前所未有的耐心与缜密,寸土必争,将安湄提出的“对等原则”贯彻到了极致。安湄则退居幕后,通过花月楼持续搜集渊国使团内部的情报、分析其谈判底线,并在关键时刻,为陆其琛提供精准的建言。
这日,谈判僵持在理事馆官员是否享有一定程度的“司法豁免权”上。渊国方面坚持此为国际惯例,陆其琛则认定此例一开,后患无穷。双方各执一词,谈判陷入僵局。
傍晚,陆其琛带着一身疲惫与压抑的怒火回到王府。他没有去书房,而是径直来到了安湄独居的小院。院中那株西府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朵在夕阳下如同笼着一层轻纱。
安湄正坐在海棠树下的石凳上翻阅书卷,见他进来,并未起身,只抬眼望他:“看来今日又不顺利?”
陆其琛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揉了揉眉心,将谈判的僵局简述了一遍,末了冷笑道:“司法豁免?他们是想在我晟国境内弄个国中之国!安若欢打得好算盘!”
安湄合上书,沉吟道:“兄长此举,意在试探王爷底线,亦是为将来可能之摩擦预留转圜。王爷坚持不允,自是应当。但若全然拒绝,恐难令其罢休。”
“那当如何?难道要让步?”陆其琛语气不佳。
“非是让步,而是……置换。”安湄目光沉静,“王爷可提出,豁免权仅限于其官员在执行公务、且所涉事务确与两国协定相关之时,若涉及其个人刑事或与我内政无关之民事,则必须接受我晟国律法管辖。同时,我可要求对等权利——若我晟国派遣官员至渊国理事馆,亦享有同等限定之豁免。如此,既守住了根本,也未完全堵死谈判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