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其琛翻书的手微微一顿,没有抬头,语气平淡:“哦?京城之地,天子脚下,竟也有此等事。”
他避开了自己出手相助的事实。
安湄却不打算让他轻易绕过,继续道:“是啊。不过后来有个好心人出面,倒是解了围。只是不知那人是谁,看身形气度,倒不似寻常百姓。”
陆其琛沉默了片刻,终于放下书,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安湄:“王妃想说什么?”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
安湄缓缓道:“妾身只是觉得,王爷如今虽不在其位,但眼见不平,仍愿伸手,这份心性……与往日颇不相同。”
陆其琛的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人总是会变的。或许……是闲来无事,找些事做罢了。王妃不必过分解读。”
他将动机轻描淡写地归为“无聊”,再次试图关闭对话。
但安湄却从他看似平静的眼神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极力掩饰的……不自在,甚至是一丝狼狈。他并不习惯这种“善举”,更不习惯被人当面点破。
安湄没有再逼问。她得到了她想确认的东西。眼前的陆其琛,确实在变,尽管这种变化他自己可能都尚未完全认清,或者不愿承认。
“王爷说的是。”安湄微微颔首,“是妾身多言了。账册在此,王爷若有空可过目。妾身告退。”
她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轻声道:“无论缘由为何,那对老夫妇,今夜应能睡个安稳觉了。”
说完,她径直离去。
书房内,陆其琛独自坐在灯下,看着那本账册,良久未动。安湄最后那句话,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着他冰封的心湖。
他伸手揉了揉刺痛的额角,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茫然。
为何要出手?
是因为那老夫妇的口音让他想起了北境灾民?
是因为厌倦了这无所事事的囚禁生活?
还是因为……仅仅是想证明,自己除了争斗和破坏,还能做点别的?
他给不出自己明确的答案。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当那对老夫妇千恩万谢地离开时,他心中掠过的,并非以往掌控权力、生杀予夺的快意,而是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陌生的……平静。
寒冬的晟国皇城,表面被一场薄雪覆盖,显出几分静谧,但积雪之下,是愈发汹涌的暗流。陆其琛的沉寂,并未让他的敌人们安心,反而因其不可测而更加忌惮。旧贵族们并未放松对他的打压,各种明枪暗箭依旧透过王府的高墙,试图探寻他的虚实,或寻找新的攻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