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频繁提及安若欢,也不再执着于“新政”的速度与力度。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一种不同于以往、能让他重新站稳的根基。
这种变化,细微却执拗,通过花月楼隐秘的渠道,断断续续地传回渊国,摆在安若欢的案头。
安若欢看着这些情报,眉头微蹙。陆其琛的“安静”和“好学”,并未让他感到安心,反而生出一种更深的警惕。一头受伤的猛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头开始思考、试图改变狩猎方式的猛兽。
“相爷,陆其琛这是唱的哪一出?莫非真的洗心革面了?”封凛疑惑道。
安若欢缓缓摇头:“洗心革面谈何容易。但他确实在试图……寻找一条新的路。一条或许能真正与我对弈,甚至……超越我的路。”
他目光落在情报中关于陆其琛查阅农书、水利图的记录上,眼神微凝:“其琛其人,聪明绝顶,只是以往心思都用在了权谋与人斗之上。若他能将这份心智,真正用于民生国计……那才会是一个真正可怕的对手。”
因为那样的陆其琛,将不再仅仅是一个破坏者,而可能成为一个建设者。一个同样拥有强大执行力,却可能走上不同道路的竞争者。
这对天下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但对安若欢个人和渊国而言,挑战无疑更大了。
就在这时,一份来自晟国边境的加急军报打破了平静。并非战事,而是一场数十年不遇的特大蝗灾,正从晟国北部旱区席卷而下,遮天蔽日,所过之处,禾稼尽毁,眼看就要波及边境数个刚刚恢复生机的州县,甚至可能蔓延至渊国境内!
消息传来,两国边境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又紧绷起来!灾民流离失所,若处置不当,极易演变成流民暴动,甚至引发边境冲突!
晟国朝堂之上,顿时乱成一团。旧贵族们互相推诿,强调国库空虚;主和派官员忧心忡忡,却拿不出有效对策;主战派则蠢蠢欲动,甚至有人暗中提议“祸水东引”,驱赶灾民向渊国边境移动!
龙椅上的李瑾则脸色铁青,目光扫过争执不休的群臣,最后落在了班列中一直沉默的陆其琛身上。
“摄政王。”李瑾则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你久在边境,熟知情况,对此灾有何对策?”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陆其琛身上。有期待,有审视,更有幸灾乐祸。
陆其琛缓缓出列,他的腿伤似乎好了些,但身形依旧清瘦。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向李瑾则,说出的话却让满朝文武愕然。
“陛下,蝗灾虽厉,却并非无法可治。当务之急,非争吵推诿,亦非盘算如何嫁祸于人。”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应立即成立救灾总督办,由陛下亲领,统筹全局。臣愿请命,亲赴灾区,督导灭蝗赈灾事宜。”
朝堂上一片寂静。亲赴灾区?那可是苦寒又危险之地!而且灭蝗赈灾是件苦差事,办好了未必有多大功劳,办不好却要承担全部罪责!陆其琛这是疯了?还是又想借机揽权?
李瑾则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他深深地看着陆其琛:“摄政王伤势未愈,灾区艰苦,恐有不妥。”
“臣之伤已无大碍。”陆其琛语气坚决,“况救灾如救火,岂能因个人小恙而误大事?臣在边境数年,深知民生多艰。此次蝗灾,若处置不当,万千百姓冻饿而死,恐伤国本,动摇社稷!臣请陛下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