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芜。
临河城的秩序逐渐恢复,漕运焕发出较之以往更甚的活力。安若欢却并未被眼前的平稳所迷惑。他深知,陆其琛的暂时沉默,绝非认输,更像是受伤的猛兽在舔舐伤口,积蓄着更疯狂的反扑。而两国边境,因之前陆其琛的煽动和封锁政策,摩擦日渐升级,小规模冲突不断,流言蜚语和恐慌情绪在两国边境百姓中蔓延,如同一片干燥的草原,只需一点火星,便可燎原。
安若欢站在临河城修缮一新的了望台上,远眺着晟国方向。春风已带暖意,他却仿佛能感受到从边境吹来的、夹杂着血与火味道的冷风。
“相爷,边境急报!”封凛大步而来,脸色凝重,“晟国‘赤焰军’主力异动,正向边境压来!领军的是他们的骠骑将军,屠睢!此人嗜杀成性,是陆其琛麾下最锋利的一把刀!”
屠睢!这个名字足以让边境小儿止啼。他的动向,无疑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安湄此时也匆匆赶来,手中拿着一份密报,脸色苍白:“哥哥,花月楼确认,陆其琛已授意屠睢,若遇‘挑衅’,可‘自行决断’!他这是要借刀杀人,故意制造事端!”
局面一触即发。
安若欢沉默地看着舆图,目光在两国边境线上那条漫长的、犬牙交错的区域缓缓扫过。那里生活着无数的百姓,无论渊国还是晟国,他们只想平静生活。
若屠睢这把刀真的落下,无论起因如何,结果都将是血腥的灾难,无数家庭破碎,两国也将彻底滑向全面战争的深渊。那正是陆其琛想要的——用外部冲突转移内部矛盾,用鲜血和仇恨彻底埋葬两国之间最后一丝缓和的可能。
不能让他得逞。
安若欢缓缓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强硬回击?调集大军对峙?那正中陆其琛下怀。妥协退让?更不可能,只会助长其气焰。
必须有一种方式,既能震慑宵小,稳住边境,又能……最大限度地避免生灵涂炭,甚至……给那个走向悬崖的人,最后一次回头的机会。
他睁开眼,目光沉静如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封侯爷。”
“末将在!”
“立刻点齐一万玄甲精骑,由你亲自率领,即刻开赴边境。”
“是!”封凛眼中闪过战意,但随即疑惑,“相爷,一万骑兵是否……屠睢的赤焰军至少有五万之众……”
“不是去打仗的。”安若欢打断他,手指点向舆图上一处关键峡谷,“驻扎于此,依险而守,竖起我的帅旗。没有我的命令,严禁任何人越境挑衅,但若晟军敢跨过国界一步,无论多少,给本王狠狠地打回去!要打,就打疼他!”
“末将明白!”封凛虽不解其深意,但坚决领命而去。
安若欢又看向安湄:“湄儿,通过花月楼,将我军动向,‘无意中’透露给屠睢军中的某些人。要让他们知道,我就在边境,看着他们。”
安湄一怔,瞬间明白了兄长的意图——他是要以自身为饵,吸引屠睢的注意力,同时摆出强硬却克制的防御姿态!
“哥哥!太危险了!屠睢那人疯起来……”
“无妨。”安若欢摆摆手,语气平静,“他再疯,也不敢真的倾尽全力攻打有我亲自坐镇、据险而守的防线。那样代价太大,陆其琛也承受不起。我就是要让他投鼠忌器。”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方,声音低沉下去:“而且……有些话,或许……只能隔着战场,才能让他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