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萧慎之挥挥手,不再多言。
散朝的钟声敲响,百官鱼贯而出。安若欢走在最后,感受着那些或敬畏、或忌惮、或依旧带着一丝不甘的目光落在背上,如芒在背,却又奇异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压在心头数月的大石,终于被挪开了。这胜利,是妹妹安湄在千里之外,以身为刃,硬生生为他劈开的!
他走出恢弘的宫门,冬日清冷的阳光洒在身上,带着一丝暖意。相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在旁,老管家看到他安然无恙地出来,激动得老泪纵横。
“相爷!相爷!您可算……”管家哽咽着掀开车帘。
就在安若欢准备登车之际,一个清冷而熟悉,带着一丝刻意婉转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若欢哥哥。”
安若欢的脚步猛地顿住。这声音……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他刚刚获得的短暂轻松。他缓缓转过身。
宫墙的阴影下,站着一个身着素色锦缎斗篷的女子。斗篷的风帽压得很低,只露出尖俏的下颌和略显苍白的嘴唇。正是林嫊。她微微抬着头,看着安若欢,那双曾经让安若欢沉溺的、如秋水般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恰到好处的担忧、委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嫊儿……”安若欢的声音有些干涩。看着这张曾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脸,心中涌起的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混杂着疲惫、酸楚和早已洞悉的冰冷的复杂情绪。他知道她为何而来。在他身陷囹圄、朝不保夕时,她避而不见。如今他洗刷冤屈、重获圣眷,她便立刻出现了。
“听说你今日在朝堂上……沉冤得雪了?”林嫊走近几步,声音带着一丝轻颤,仿佛强忍着激动,“我……我一直担心你。那些日子,我……我不敢出门,更不敢来寻你,怕……怕连累你……”她说着,眼圈微微泛红,泫然欲泣的模样,足以让任何不知情的人生出无限怜惜。
安若欢静静地看着她表演。看着她精心修饰的脆弱,看着她眼中那抹算计的光芒。两年了。从她家被抄,他冒死将她从诏狱中救出那一刻起,她就在利用他。利用他的愧疚,利用他残存的情愫,利用他丞相的身份,为她自己谋取利益,甚至……为某些可能想扳倒他的人传递消息。他都知道。他只是……装作不知道。
因为他爱她。爱那个曾经在春日桃花树下,笑得天真烂漫、眼中只有他的林嫊。那份爱,早已在残酷的现实和一次次的利用中被消磨得千疮百孔,却如同一个顽固的烙印,深深烙在心底,成了他清醒的痛苦。
“我没事。”安若欢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劳你挂心了。”
这过于平淡的反应,让林嫊微微一怔。她准备好的泪水似乎有些挂不住了,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愕然和不安。她以为,以安若欢对她的情意,此刻看到她担忧的模样,至少该有些动容,甚至……该主动提及她如今的艰难处境,给予庇护。
“若欢哥哥……”她咬了咬下唇,声音更添几分委屈,“你……你还在怪我吗?怪我没能在你最艰难的时候陪着你?我……我也是身不由己!我林家就剩我一个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