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1 / 2)

那声音像湿泥裹着骨头在地上拖行,黏稠,沉重,带着某种令人作呕的规律性。

我将身体蜷缩得更紧,连呼吸都仿佛被冻结在胸腔里。

金属控制台的边缘硌着我的肋骨,传来刺骨的寒意,但这冰冷却让我头脑异常清醒。

视线穿过控制台底部的缝隙,我死死盯住那架轮椅。

它停在我的斜前方,椅背对着我,上面坐着那个被称为“姥姥”的蜡像。

它本该是静止的,是这个诡异展厅里最无害的陈设之一。

然而,就在刚才,它动了。

现在,在一片死寂中,它的头颅正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缓慢速度,一寸寸地向后转来。

脖颈处发出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咔哒”声,像是无数微型齿轮在精密地咬合。

那不是蜡块扭曲该有的声音,更像是……机械。

随着它的脸逐渐转向我藏身的方向,我看到了一幕让我血液凝固的景象。

那张布满皱纹、涂着厚厚蜡层的脸,居然在做表情。

蜡膜之下的肌肉纹理,随着嘴角一丝诡异的微笑而同步牵动,仿佛那层蜡只是一张薄薄的、透明的皮肤。

这不是简单的覆膜,这是活体组织与合成材料的恐怖融合。

恐慌如电流般窜过脊髓,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金手指,我脑内的辅助系统,在我的指令下立刻开始疯狂运转,调取过去七十二小时内所有被我忽略的视觉信息碎片。

维修间那本操作手册旁,一张被揉皱的便签纸的纤维纹理被放大到极致;中央冷却塔那次短暂的停电,精确到毫秒的时间点;以及顾昭亭在失联前,从他那间禁闭室里发出的最后一次敲击信号,那独特的、几乎无法被常规设备捕捉的波形……

无数数据流在我的意识深处交汇、碰撞、重组。

答案如同一道惊雷,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早就在这个基地的核心系统里,埋下了一个隐秘的后门。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可新的问题随之而来。

如果他是自由的,如果他能通过后门影响系统,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行动?

为什么要把我引到这个布满陷阱的“祭祀大厅”?

除非……他的每一步棋,甚至每一次呼吸,也都在某个更高权限存在的监控之下。

他不是操盘手,他和我一样,也只是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震动从我耳后传来。

我摸索着,指尖触碰到那片藏在发根下的频段接收片。

我轻轻按了一下,一种熟悉的、富有节奏的震动立刻通过颅骨传导进我的听觉神经。

是摩斯码。

三短,两长,一个清晰的停顿,然后再来一个短促的单音。

这是我们小时候在孤儿院里发明的暗号,用来在熄灯后偷偷传递消息。

它的意思是:“我在你身后,别回头。”

顾昭亭……他在这里。

可我不敢动,甚至不敢有丝毫的回应。

前方的“姥姥”已经将头完全转了过来,那双浑浊的玻璃眼珠精准地锁定了这个方向,虽然我知道它看不见阴影里的我,但那份被凝视的感觉依旧如芒在背。

它的轮椅开始缓缓滑动,无声地朝大厅中央那座圆形祭坛移去。

随着轮椅的靠近,地面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一圈锈迹斑斑的铜环从地板下缓缓升起,将祭坛环绕。

我眯起眼睛,竭力看清铜环上刻着的字。

那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名字,像是某种功德碑,又像是墓碑。

而在那无数名字的最顶端,一个代号被刻得格外醒目——M01:顾昭亭。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姥姥”伸出那只同样覆着蜡质的手,缓缓抚过铜环上的铭文。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当它的手掌从那些名字上滑过时,它的影子,那个被头顶唯一光源投射在地上的漆黑轮廓,竟然丝毫未动,像被一枚无形的钉子牢牢钉在了原地。

金手指瞬间完成了亿万次的数据比对,一个结论弹出:任何真实的生物体或物理实体,在光源不变的情况下,其影子的位移都会与动作产生微乎其微的延迟和偏移。

但它没有。

它的动作和影子是割裂的。

她是静止的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