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蜡质的脸,每一寸都像是从太平间里捞出来的浮尸,惨白,微微浮肿。
然而,它转过来了。
脖颈里发出极其细微的、像是老旧钟表发条拧到极致的“咔哒”声,那层蜡膜下的肌肉纹路,竟然随着它嘴角一个诡异的上扬,同步牵动。
我的心脏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这不是简单的覆膜蜡像,这是活体组织与高分子合成材料的恐怖融合体。
我的金手指,那植入视觉神经的微型处理器,立刻开始疯狂运转,将过去七十二小时内所有捕获的视觉信息碎片在我的视网膜上飞速重组。
维修间手册旁那张便签纸上,被潦草字迹压出的细微纤维纹理;冷却塔在夜间短暂停电的三点七秒;顾昭亭通过地下管网敲击出的最后一次信号,那独特的双峰波形……所有线索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瞬间汇聚成一个无法辩驳的事实——他早就在这个该死的“乐园”系统里给自己埋下了一个后门。
可新的问题如毒蛇般缠上我的思维:如果他是自由的,有能力反抗,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行动?
除非……除非他的每一步,甚至每一次呼吸,都和我一样,被更高维度的存在监控着。
他不是在等待时机,他是在创造一个连监视者都无法预料的、稍纵即逝的窗口。
一阵微弱的震动从耳后传来,我摸出那片薄如蝉翼的频段接收片,这是我们最后的通讯手段。
指尖轻轻一按,骨传导震动器将一串断续的摩斯电码敲进我的颅骨:三短,两长,一个短暂的停顿,再来一个短促的单点。
我的呼吸停滞了半秒。
这是我们小时候在废弃防空洞里发明的暗号,意思是“我在你身后,别回头”。
可我现在不能动,一根头发丝都不能。
前方的“姥姥”已经停止了转动,轮椅无声地滑向大厅中央的祭坛。
地面裂开,一圈厚重的铜环缓缓升起,环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名字和代号,像一座冰冷的墓碑。
而在那无数名字的最顶端,我看到了一个让我血液几乎凝固的标识——“M01:顾昭亭”。
“姥姥”伸出那只同样覆着蜡膜的手,缓缓抚过铜环上的铭文。
就在那一刻,一个极不协调的细节被我的金手指捕捉到了:当它的手掌从“顾昭亭”三个字上滑过时,投射在地上的影子,竟然纹丝不动,像被一枚无形的钉子钉死在原地。
金手指瞬间比对记忆库中超过十万个物理模型:任何真正的生物体,在任何光线条件下,其影子都会随着主体的动作产生微乎其微的延迟和偏移。
但它没有。
她是静止的,完美的,像一段被循环播放的影像。
一个可怕的念头电光石火般击中我:这是个投影!
一个全息投影!
真正的操控者,在别的地方,正通过这个傀儡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我不再犹豫。
借着身旁那些静止蜡像躯体形成的阴影,以及它们身上蜡油反光的掩护,我像一条蛇,贴着冰冷的地面无声地爬向不远处的中央控制台。
金手指瞬间还原出昨天下午维修工进出的路线图——他们每次开启主控面板前,都有一个习惯性动作,用脚尖先踩住左前方第三块地砖,释放隐藏的压力锁。
我抽出腿上绑着的军刀,用刀柄的末端,精准地抵住那块地砖的边缘,缓缓用力压下。
只听“咔”的一声轻响,几乎淹没在空间的死寂中。
控制台侧面一块盖板应声弹开,幽蓝的屏幕亮起,跳出一个登录界面:“请输入献祭者脑波密钥。”
下方列出了三项验证方式:瞳孔扫描、声纹录入、梦境片段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