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信号的来源……不是外面,不是通风管的另一头,而是从我正前方的冷却库内部传出的。
他不在外面接应我。
他在里面。
他在那座停尸的冰库里,等我走进去。
我深吸了一口几乎要冻住肺叶的空气,用指尖撬开一丝门缝,侧身滑了进去。
冷,是这里唯一的主题。
一排排高大的金属架直通天花板,上面整齐地摆放着银白色的密封舱,在应急灯的幽光下,像一列列竖立的棺材,沉默而庄严。
“金手指”瞬间完成环境扫描。
这里的空气含氧量比标准值低百分之三,温度恒定在零下四度。
我的目光扫过那一排排冰冷的数字编号。
第十七排,第三个。
那个密封舱的舱门边缘,有一道极其轻微的擦痕,像是被什么工具强行撬动过。
舱门的指纹锁面板,反光的角度也和旁边的略有不同——有人戴着手套触碰过它,而且力度不小。
我绕到那个密封舱的后面。
一丝极淡的红色液体,从舱体底部的接缝处渗了出来,已经凝结成了暗红色的冰晶。
不是血。
我的嗅觉分析模块给出了结果:工业防冻液,混合了微量的……玫瑰精油。
我的呼吸一滞。
那是我们小时候,在他家后院那片野地里疯跑时,他最喜欢摘的一种野玫瑰。
他说那花的汁液能让人睡个好觉。
他知道,全世界只有我能认出这个味道。
我伸出颤抖的手,用指甲在冰冷的舱体上,极轻地叩了三下,停顿,再叩两下,再次停顿,最后,叩一下。
这是我们当年玩捉迷藏时约定的暗号,“是你吗”。
时间仿佛静止了。
一秒,两秒。
就在我几乎要失望的时候,舱内,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金属碰撞声,像是刀鞘无意中碰到了舱壁。
是他!
我正要开口,压低声音呼唤他的名字,头顶的警报却毫无征兆地再次尖啸起来,声音比刚才凄厉数倍:“b层东侧热源波动复现!二级封锁启动!”整个空间所有的白光瞬间熄灭,只剩下墙角闪烁的应急红光,像一只只窥探的眼睛,将一切都染上了不祥的血色。
我知道,这是组织最高级别的警戒状态,所有出口将在十秒内被彻底焊死。
而就在这刹那的黑暗与红光交织中,一个身影仿佛鬼魅,从我头顶斜上方的通风口一跃而下。
他落地时悄无声息,但左腿明显有一个微小的停滞和僵硬——那是他多年前执行任务时,被弹片击中肋骨留下的旧伤,剧烈运动后会牵扯到神经。
是他!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我的脸。
他只是在落地的瞬间,转身将一把还带着血腥气和寒气的多功能军刀,重重塞进我的手心。
借着流转的红光,我看到刀柄上用极其潦草的手法刻着两个小字:别信。
然后,他伸出手指,指向冷却库最深处那扇唯一没有编号,只标着一个巨大红色“x7”的冷藏门。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转身就要重新跃起,返回通风管道。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应急红光恰好扫过他的后颈。
我看见了。
在他深色的作战服衣领上方,有一道新缝合的伤口,针脚粗糙而狰狞。
而在那薄薄的皮肤之下,似乎嵌着某种火柴头大小的金属薄片,正随着他的脉搏,一明一暗地闪烁着诡异的、微弱的蓝色光芒。
那不是他的伤。那是……被植入的某种东西。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动作一顿,随即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的通风口中。
空旷的冷却库里,只剩下警报的尖啸和我自己狂乱的心跳。
我攥紧那把还带着他体温的军刀,冰冷的金属刀刃上,沾着一点已经干涸的、介于紫色与红色之间的奇怪渍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