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是死一样的寂静,只有一缕微弱的气流拂过我的脸颊,带着消毒水和尘埃混合的冰冷味道,像锈蚀的针尖轻轻刮过皮肤。
我的手脚被某种柔软却坚韧的束缚带固定在床沿,触感如湿冷的蛇皮缠绕腕踝,动弹不得,这让我瞬间清醒。
黑暗中,一个轮廓逐渐清晰,那是一个人影,他就站在我的床边,像一座沉默的山,压得空气都凝滞。
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金属气息,混着一点臭氧的焦味,和我昏迷前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那是顾昭亭最后一次执行任务前,从装甲外骨骼上剥落的涂层气味。
紧接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响起,是金属器械碰撞的声音,清脆得如同冰层裂开的第一道缝隙。
我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我的听觉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那声音像冰锥一样刺入我的耳膜,激起颅骨深处一阵细微的共振。
他动了,俯下身,一抹寒光在我眼前一闪而过,划破黑暗的刹那,我甚至能感觉到那金属边缘扰动空气带来的微弱气流,拂过睫毛。
是手术钳。
那冰冷的金属尖端,正不偏不倚地对准我的脖颈,距离皮肤不到十公分,寒意已如细针扎进皮肉,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的心跳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我不能喊叫,那只会加速我的死亡。
大脑在零点几秒内高速运转,分析着我唯一的筹码。
不是武力,不是背景,而是记忆。
那些被尘封的,独一无二的,无法被任何数据复制的记忆。
就在手术钳即将触碰到我颈侧肌肤的瞬间,我忽然用一种近乎梦呓的、颤抖的轻声说:“哥,你记得那年河堤放纸船吗?”
那个俯身的人影,动作在一瞬间僵住了。
我的金手指系统——那个植入我大脑皮层,能实时分析微表情和生理数据的辅助程序,立刻捕捉到了他呼吸频率的剧烈变化。
*(补充设定:金手指只能在“目标产生情绪波动”后启动深层分析——若对方无情绪反应,系统将默认其为“正常人类”。
它无法主动识别伪装者……只有当记忆触发异常反应时,才能捕捉破绽。
)*
数据流无声地划过我的视网膜:呼吸频率从平稳的每分钟14次,骤然飙升至18次。
他的瞳孔,在那片我几乎无法视物的黑暗中,反常地放大。
金手指给出了判断:这不是人类正常的情绪波动,这是系统在处理无法解析的“非亲属逻辑关系”时,引发的强制运算过载。
他不可能有哥哥。
我的父亲林建国是独子,我是他唯一的女儿。
而“哥”这个字,是我和顾昭亭七岁那年,在老槐树下定下的秘密暗号。
这个称谓从未出现在任何官方档案,甚至连我们的私人通讯里都未曾使用过。
它是我们之间一条看不见的线,连接着只有我们两人知晓的过去。
他迟疑了,那只握着手术钳的手,缓缓收了回去。
黑暗中,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种温和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语调,仿佛刚才的杀意从未存在过。
“晚照,你说什么?”
我蜷缩起身体,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孱弱无害,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哭腔和迷茫:“那天……那天你说,纸船能带走小孩子的噩梦。可是我的船刚下水就沉了,你把自己的推给了我。你还说……你说‘你的梦比我重’。”
金手指的对比程序同步启动。
*(补充设定:警告——检测到脑波异常同步痕迹,疑似“记忆覆盖”残留。
日志存档:72%清除标记,状态未完成。
)*
数据库检索结果显示:这段对话,从未对任何第三方提及,甚至在我那些被严密监控的日记里,也从未留下只言片语。
这是独属于我和顾昭亭的记忆孤岛。
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脸上扫过,带着某种非人的精确扫描感。
黑暗中,我听见他喉结上下滚动的细微声响,那不是吞咽,更像是在调用某个庞大的数据库,试图匹配我给出的信息。
*(补充设定:我戴的特制耳塞,是昭亭亲手改装的……他说,哪怕我失联,只要心跳超过120次\/分钟,就会自动触发定位。
这耳塞从不是助听器,而是他藏在我耳中的“心跳监听器”。
)*
漫长的三秒钟过去了,他终于开口了,语调标准得像是教科书里的范文朗读,每一个字都精准无误,却毫无感情:“是啊,哥哥总会护着妹妹。”
他的回答,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中最后的疑虑。
我猛地抬起头,尽管看不清他的脸,但我能准确地锁定他眼睛的位置,用尽全身力气,直视着那片虚无的黑暗。
“那你告诉我,我当时在我的纸船上,到底写了什么?”
他顿住了。
金手指的界面上,一行红色的分析数据清晰地跳动着:人类在回忆包含真实情感的过往时,生理反应通常是先无意识眨眼,再开口说话,神经反射延迟约0.3秒。
而他,是先张开嘴,似乎准备调取数据,然后才僵硬地眨了一下眼,整个过程延迟了整整1.2秒。
他在检索,而不是在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