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2 / 2)

这些人究竟在追求什么?

永生?

还是某种更为扭曲的仪式感?

我扫视整个房间,一个诡异的细节让我后背发凉。

这里有模型,有展台,有灯光,有冰冷的地板,却唯独没有一样东西——镜子。

整个房间,找不到任何一处可以反光的地方。

墙壁、天花板、地面,都用了吸光的哑光材料,连展台的金属支架都被磨砂处理,彻底吞噬了光线。

他们似乎在刻意回避着什么,或者说,在恐惧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声极轻的警报声从门外传来,微弱得像蚊蚋的嗡鸣,紧接着,远处走廊传来沉稳而规律的脚步声,正朝我们这个方向接近。

“快!”顾昭亭的反应快如闪电。

他一把将我推进一排模型柜之间的狭窄夹道里,那里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着工业蜡油的厚重气味,皮肤触碰到的模型表面冰冷而滑腻,像某种活物的皮肤。

而他自己,则迅速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一个空着的、类似棺材的展台上。

他没有丝毫犹豫,躺了进去,顺手抓过旁边工具台上的一块工业蜡油,飞快地在自己脸上和手上抹了一层。

仅仅几秒钟,他就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皮肤泛着油光的“模型”,双眼紧闭,身体僵直到完美的程度,连呼吸的起伏都彻底消失。

我蜷缩在黑暗中,大气都不敢出。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陈列室门口。

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记录仪,神情严肃地扫视着室内。

他走到一个标有“c区”的展台前,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对着记录仪用一种毫无感情的语调汇报:“根据昨日最后一次信号回传,c区‘林晚照’样本确认假死状态,生命特征稳定在阈值以下。顾昭亭脑波信号归零,目标已清除。”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

c区……林晚照?

这里,竟然也有一具“我”的模型?

而他们,以为顾昭亭已经死了。

助理似乎完成了例行检查,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背对我所在的夹道,经过顾昭亭躺着的那个“棺材”时,变故陡生!

原本“僵死”的顾昭亭猛地睁开眼睛,眼中没有丝毫睡意,只有冰冷的杀机,瞳孔收缩如针尖。

他的右手小指不知何时已经勾住了一根藏在腰间的钢丝,手腕一抖,钢丝如毒蛇般弹出,精准地缠住了助理的脖子。

顾昭亭的动作快到极致,翻身而起的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抽出匕首,刀刃死死抵住了助理的喉咙。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只有钢丝勒紧皮肉的细微“吱”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我立刻从夹道里闪身出来,快步上前。

“头目是谁?他在哪?”我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助理的身体剧烈颤抖,脸上血色尽失,恐惧让他几乎说不出话。

他艰难地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指向陈列室最深处的一片阴影。

我的目光随之望去。

在那片最浓重的黑暗里,静静地立着一具模型。

它背对着我们,穿着一身早已褪色的旧式军装,身形高大而孤寂。

金手指系统在我视网膜上疯狂闪烁,【警告:启动记忆关联模块需消耗78%剩余算力,持续时间不超过3分钟。

系统因检测到高度情绪波动,自动调用历史影像库进行模式匹配。】

童年那张老槐树下的照片再次被调出,与眼前的军装背影进行高速比对。

数据定格——那军装右肩肩章上的一处微小磨损,其位置、形状,和顾昭亭父亲失踪前寄回家的最后一张照片里,那身制式军服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顾昭亭显然也认了出来,他持刀的手臂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刀锋在助理脖颈上划出一道浅痕,血珠缓缓渗出。

被制住的助理似乎抓住了这瞬间的动摇,用带着哭腔的、几乎碎裂的声音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那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凿子,狠狠楔进了我的骨髓里。

“他……他一直在等你回来……他说,‘儿子的记忆,才是最好的模型’。”

助理的话音在死寂的陈列室里激起一圈无形的回响,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我的神经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扭曲,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缓慢而不真实。

顾昭亭的呼吸停滞了,那把抵在助理喉咙上的匕首,因为主人心神的剧震,刀锋陷入得更深了一点,渗出一缕血丝,顺着金属刃面滑落,“嗒”地一声,砸在哑光地板上。

而我,只能死死地盯着那个背影。

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属于一个父亲的背影。

它就在那里,在触手可及的距离,却又像隔着生与死的深渊。

空气中那股蜡和消毒水的味道,此刻闻起来,竟像是坟墓里腐朽的气息,黏在舌根,挥之不去。

在陈列室最深沉的黑暗里,那具穿着褪色军装的模型依旧背对着我们,纹丝不动,仿佛一座沉默了太久的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