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谁在烧纸?(1 / 2)

甬道里的阴冷潮气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挡住,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干燥、混杂着陈年木香与新鲜檀香的奇异气味。

那香气并不温和,反而像某种隐秘的警告,丝丝缕缕钻入鼻腔,带着一丝微焦的苦味,仿佛祭品燃烧至最后的残息。

我脚步一顿,指尖触到石壁,粗糙的颗粒感顺着指腹传来,冷得像死人的皮肤。

这里竟然是一间隐藏在殡仪馆地下的密室,一间小小的、不见天日的祠堂。

头顶的灯泡蒙着厚厚一层灰,昏黄的光晕像凝固的油滴,勉强照亮四壁斑驳的暗红色漆皮,像是干涸的血迹。

正前方的供桌上,没有牌位,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铜制香炉。

炉身冰冷,但当我将手悬在上方时,却能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余温,像蛇信子般舔过指尖。

香刚刚烧完不久。

我走近了,目光落在炉内的灰烬上。

那灰烬的形态不对——太规整,太“像样”。

母亲生前信佛,却从不信那些繁文缛节。

她烧纸祭拜时,总是将黄纸撕成长条,她说,整张的、叠成元宝的,那边的人分不均,撕碎了,混在一起,才能“雨露均沾”,碎了才好散。

可眼前这炉灰烬,保留着清晰的折叠痕迹,甚至在一堆灰白的残骸中,还有半张印着莲花图案的冥币没有燃尽,边缘卷曲,焦黑一片,像一只不肯闭合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有人在这里,用一种拙劣的方式,模仿着我母亲的祭拜。

是谁?

我闭上眼,那份与生俱来的能力瞬间启动,像一部可以回溯时间与空间的精密仪器。

昨天,这个监控绝对死角的画面在我脑海中一帧帧铺开。

一个穿着蓝色电工服的男人蹲在香炉前,背影是殡仪馆的老职工李聋子。

可他的动作太过僵硬,烧纸时,他的左手习惯性地扶在左膝上,用左腿支撑着身体大半的重量。

不对。

我脑中立刻调出李叔的所有档案信息和日常行动影像。

他年轻时从脚手架上摔下来过,右腿有旧疾,落下病根,平日里走路不显,但凡下蹲或起身,必然是右腿受力,左腿只是辅助。

他从来,从来不会用左腿承重。

这个李聋子,是假的。

我的视线重新落回香炉,炉底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我用指尖拨开温热的炉灰,灰粒簌簌滑落,带着灼热的余温,烫得我指腹微微发麻。

一张被熏得发黄的纸条露了出来。

上面的字迹,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母亲的笔迹。

每一个撇捺,每一个转折,都带着她特有的温婉与力量。

“昭亭没死,别信他。”

短短七个字,像一把冰锥刺入我的神经。

他们知道我一直在找顾昭亭,他们想让我怀疑他,孤立我,逼我自乱阵脚。

我的大脑在零点零一秒内完成了对这张纸条的扫描分析。

母亲历年留下的所有书信、便签、购物清单在我脑中飞速闪过,进行笔迹比对。

很快,一个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破绽被锁定。

母亲写“昭亭”的“亭”字时,最后一竖收笔时总会带一个微不可察的小勾,像个小小的鱼钩,那是她从小的习惯,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

这张纸上的“亭”字,最后一竖,干脆利落,没有那个勾。

是陷阱。

我心中冷笑,脸上却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迷茫与惊恐——眼眶微微发红,嘴唇轻颤,像是被突如其来的信息击穿了理智。

我将纸条翻过来,用指甲在背面用力划下几个字。

没有墨,但用力刻下的痕迹足够被看见。

“三秒空白,心跳同步。”

写完,我没有收起纸条,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防风打火机,点燃了纸条的一角。

火焰“嗤”地一声窜起,橘红的光映在我瞳孔里,像某种古老的仪式。

火苗舔舐着发黄的纸张,那模仿的字迹与我刻下的暗语一同化为飞灰,飘散在微弱的气流中,带着一股焦糖般的甜腥味。

这是我和顾昭亭的暗号。

我们小时候最爱玩一个叫“装死游戏”的把戏,我躺在地上屏住呼吸,他负责计时营救。

如果周围有我们不信任的人,他就会在靠近我之前,盯着我的眼睛,沉默三秒。

如果我的心跳能在他默数的节拍里保持平稳,就代表安全,他会救我。

如果乱了,就代表有危险,他会立刻放弃“营救”,转身就走。

“三秒空白,心跳同步”——这是在问他,你还是你吗?

我迅速环顾四周,供桌下方是唯一的藏身处。

我毫不犹豫地缩了进去,身体蜷缩在阴影里,与灰尘和黑暗融为一体。

木板的缝隙中落下的细小颗粒蹭在脖颈上,痒得像虫爬。

我屏住呼吸,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长到极致的橡皮筋,紧绷着我的神经。

祠堂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炉灰烬在无声地冷却,发出极细微的“噼啪”声,像谁在低语。

大概十分钟后,密道口的方向,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那声音很特别,不是正常行走的一左一右,而是一声清晰的落地,伴随着另一声轻微的拖拽。

左脚先落地,右脚无力地、拖行半步跟上。

是顾昭亭的脚步声。三年前那次爆炸,弹片伤了他的右腿神经。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舌尖抵住上颚,感受着口腔内干涩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