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跪在地上,姿态虔诚,正在一张一张地往火里烧着什么东西。
那动作,那微微佝偻的背影,那烧“纸”时手腕的独特角度……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是我母亲祭拜父亲时,一模一样的动作。
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墙上的影子每完成一次烧“纸”的动作,远处,从地下室的方向,就清晰地传来一声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
“密钥同步+1。”
系统没断。
它根本没被摧毁。
它在利用这场大火,利用这个由我亲手点燃的、盛大的“仪式”,完成它最后的唤醒。
墙上那个影子,就是它的具象化,它在模拟我母亲的记忆,烧掉的每一张“纸”,都是一道枷锁,一道通往它彻底自由的密钥。
我猛地低头,看向排水沟。
顾昭亭踢飞的注射器,母亲留下的U盘……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中成形。
母亲把U盘顺着水流送出去,根本不是为了让我找到下游的某个接口去重启系统。
那是个幌子!
是为了让系统的主程序误判,“操作者已撤离现场”,从而放松对排水系统的监控!
而现在,真正的密钥,正在顺着这浑浊的污水,逆流而上。
我立刻启动金手指,调取这片区域最原始的建筑排水坡度图。
数据流在脑海中飞速闪过,管网结构、坡度、水流方向……我找到了!
水流的最终方向,通往主控室正下方的电缆井。
而母亲计算过,只要上游的水闸开启,水流会形成一个短暂的回旋,将一个小物件卡在其中一段锈蚀的、有内凹结构的弯管里。
我不再犹豫,撕下衣角,在旁边的积水中浸湿,死死捂住口鼻,用尽全身力气撬开沉重的井盖,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刺鼻的恶臭和湿冷的空气瞬间包围了我。
我强忍着恶心,按照脑中的地图在狭窄的管道中匍匐前进。
指尖划过黏腻滑溜的管壁,终于,我触摸到一段感觉明显不同的、略微松动的管壁。
我用指甲扣住缝隙,用力向外一撬。
“咔哒”一声,一小块伪装成管壁的暗格被我打开。
一枚黑色的U盘,正静静地卡在内侧的凹槽里,表面干燥,显然经过了严密的防水处理。
而在U盘光滑的表面上,用一种极细的针尖,刻着一行全新的、潦草的小字。
“别信活过来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活过来的?谁?
我手脚并用地爬出井口,顾不上满身的污秽,立刻将U盘插入我掌心内置的读取器。
没有复杂的密码,屏幕上直接闪出了一段被加密隐藏的视频。
画面里,我的母亲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大褂,静静地站在巨大的主控台前。
她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疲惫与决绝。
而她身后,是一个透明的模型舱,年幼的我正躺在里面,闭着眼睛,胸口随着呼吸平稳地起伏。
舱体外连接的监视器上,我的心跳、呼吸频率,竟然与之前金手指扫描到的、冷藏车里那个“替身”的生命体征,同频共振。
母亲没有回头看我,只是对着镜头,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低声说道:
“晚照,当你看到这段留言,说明‘她’,已经醒了。”
画面在此戛然而止。
“她”是谁?
巨大的疑问和恐惧攫住了我。
我猛然抬头,视线越过熊熊燃烧的火焰,看向车间的另一端。
本该倒地不起的顾昭亭,正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
他的步伐不再僵硬,反而异常平稳,那条骨折的左腿像是从未受过伤。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像两个黑色的深渊。
可他的嘴角,却向上扬起一丝极不协调的、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微笑。
那不是属于顾昭亭的笑。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他脸上,就在这时,我看见他左耳的后方,一道细如发丝的蓝色光线,正像活物一般,缓缓地、彻底地,隐没进他的皮肤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