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蜷缩在冰冷、狭窄的排水井里,膝盖和手肘在粗糙的水泥壁上蹭出火辣辣的痛感,每一次挪动都像在撕裂旧伤。
铁锈与陈腐积水的腥臭钻进鼻腔,混着喉咙深处泛起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但我已无暇顾及——我的整个世界,都被那三声枪响彻底撕裂。
耳蜗深处嗡嗡作响,仿佛有根钢针在颅内反复搅动,余音如潮水般退去,却留下更深的寂静。
那不是幻觉。
金手指早已将那段声波拆解得纤毫毕现。
第一声,清脆、尖利,带着撞钟般的轰鸣,在密闭空间里被四壁反复反弹、放大,震得我耳膜刺痛,连牙根都在发麻。
那是近距离开火的典型特征,子弹撕裂空气的爆鸣被囚禁在钢筋混凝土的牢笼中,化作一场听觉的酷刑。
第二声,沉闷、短促,像被厚重的冬衣或棉被裹住,声音刚一出口就死了,只留下一声令人心悸的“噗”,如同钝器砸进湿泥。
没有回音,没有扩散,仿佛被黑暗吞噬。
第三声,与第二声间隔零点八秒,落点更高,音色空旷,像是从某个高处的通风口传来,带着金属共振的颤音。
金手指的结论冰冷而清晰:这不是实战,是一场表演。
真正的战斗,生死只在呼吸之间,子弹如暴雨倾泻,绝不会留下如此清晰、可供分析的节奏。
更不会有人刻意制造三种截然不同的声效。
顾昭亭在演戏。
演给那些躲在针孔摄像头后、贪婪窥视这场“猎杀”的组织成员看。
他用三声枪响,编造了一场虚假战况:激烈对峙、近身格挡、狼狈转移。
前方,圆形井口透出一丝微弱光晕,像绝望尽头垂下的救赎。
我咬紧牙关,牙龈渗出血腥味,加快爬行速度。
冰冷的污水浸透裤腿,顺着小腿往上爬,寒意如蛇缠绕,但我已感觉不到冷——只有心跳在耳中轰鸣,像战鼓催促。
快到井口时,我猛地刹住,像壁虎般死死贴住管壁,连呼吸都凝滞。
金手指调出殡仪馆地下结构图——这里,是旧火化炉的废弃区。
可李聋子那本字迹潦草的值班笔记里,曾有一句语焉不详的记录:“七月十五通炉祭,百无禁忌。”这句看似迷信的话,此刻成了我唯一的希望。
它意味着这条管道从未真正封死,至少每年有那么一天,它会被重新启用。
我从口袋摸出细长铁丝,指尖微微发抖。
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探向井盖缝隙。
金属摩擦锈层,发出沙沙轻响,细微如虫蚁啃噬枯叶。
忽然,铁丝尖端触到一团柔软而坚韧的物体。
我轻轻一拨,挑出一小撮纤维——深绿色,在昏光下几乎隐形。
金手指瞬间放大比对:高强度复合尼龙,军用级别,与顾昭亭战术背包外挂绳材质完全一致。
心脏漏跳一拍。
他来过。
不只来过,还用只有我能懂的方式,留下标记。
这不仅是记号,更是确认——这条路,安全。
我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双臂青筋暴起,缓缓将沉重井盖推开一道缝。
没有刺耳摩擦,铰链处涂抹着新鲜油脂——也是他做的。
我侧身滑出,落地瞬间蜷身翻滚,掌心拍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粉尘腾起,呛入鼻腔,带着陈年金属与朽木混合的霉味。
操作室死寂。
墙上一排老式黄铜压力表,红色指针全静止在“0”。
金手指调出李聋子手写日志:每逢“通炉祭”,他都会手动加压至“1.2”大气压,骗过主控系统,避免警报。
可现在,指针在零位——说明今天,他没来。
这里本该绝对安全。
可我的目光,凝固在地面。
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身后通风口延伸而来,直通向内侧铁门。
水渍未干,反射着微弱冷光。
金手指扫描鞋底纹路:复杂网格防滑纹,边缘带导流槽——军用级作战靴,只配发给组织“清道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