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再耽搁,像壁虎一样紧贴着冰冷的模型陈列架,朝着夹道深处缓缓挪动。
烟雾越来越浓,我的视野几乎被完全遮蔽,只能依靠金手指在视网膜上投射出的热成像轮廓前行。
金手指在此时成了我唯一的眼睛,它将夹道的实时宽度与我脑中的维修图纸进行精准比对。
这条夹道,本该在五年前的社区改建中被彻底封死。
但在那张泛黄的图纸上,有一个用红色圆珠笔做的特殊标注,旁边一行娟秀的小字清晰可见:“照女可通”。
是母亲的字迹。
那一刻,仿佛有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沌的脑海。
原来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她留下的不止是一件礼服,一个名字,还有一个……生路。
我用手肘支撑着身体,按照图纸的指示,停在了第七排支架的底部。
那里有一个毫不起眼的铜制旋钮,混在生锈的螺丝之间,表面已经氧化发黑,触手冰凉而粗糙。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早就准备好的细铁丝,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进去,轻轻一拨。
“咔哒。”
一声微弱但清晰的轻响传来,我脚下的那块地砖,带着一丝沉闷的摩擦声,微微向下沉陷了半寸。
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侧身滑了进去。
就在我身体完全没入黑暗的瞬间,背后传来头目夹杂着惊怒和不敢置信的嘶吼。
他发现了,他终究还是发现了这个被隐藏了多年的机关。
我顾不上回头,背后沉重的石板已经自动合拢,将火光和吼声彻底隔绝。
地道里一片死寂,狭窄得仅容一人匍匐前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泥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福尔马林的气味,刺鼻而冰冷,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针。
金手指系统没有停歇,立刻调取了殡仪馆超过三十年的建筑变更图。
这条通道,赫然是1968年战备时期修建的地下运尸通道,后来因为太过阴森而被封填废弃。
但在1995年,母亲以“地下主管道检修”的名义,申请了一笔经费,将它重新打通,并做了加固。
在意识到母亲为我留下生路的同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与这个地道有关的童年记忆,那是和顾昭亭一起的时光……
我们曾以为这只是一个废弃的防空洞。
我用手肘支撑着身体,艰难地向前爬行。
冰冷粗糙的墙壁摩擦着我的手臂,忽然,指尖触到了一道不甚规则的刻痕。
我停下来,用手指仔细描摹着它的轮廓——那是一个歪歪扭扭的“亭”字,刻痕边缘参差,像是用指甲或石片仓促划出。
童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我和顾昭亭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地下寻宝”。
原来,他早就来过这里。
难怪那天在模型社,他会突然出现,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盯着我,说我“不该碰那个柜子”。
我当时以为是警告,现在才明白,他不是在警告我,他是在用我们之间才懂的方式,确认我是否还记得这条路。
在满是回忆的地道中艰难爬行许久,终于,一丝微弱的光亮出现在前方,那是地道的尽头。
当我扒开堵在出口的碎砖后,一个意想不到的空间展现在眼前,那是一间密室。
墙壁上挂满了各种老旧的照片,有黑白的,也有泛黄的彩色,上面的人我大多不认识,但每一张的背景都是昭亭镇。
密室的中央,没有桌椅,只摆着一个孤零零的等身模型。
那个模型穿着的,正是我母亲那件紫色的丝绒礼服。
而模型的脸,分明是按照我的模样雕刻的。
一股寒意沿着我的脊椎攀升。
模型的胸口位置,没有佩戴任何首饰,而是嵌着一枚古旧的黄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几个小字:“模型社·初代”。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取下那枚钥匙。
可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模型的瞬间,头顶的正上方,忽然传来一阵清晰的金属摩擦声。
是战术靴踩在老旧铁梯上的声音,每一步都伴随着轻微的锈蚀呻吟。
我猛地抬头,借着从通风口透进来的微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顾昭亭。
他来了。
可就在我准备开口呼喊他名字的那一刹那,金手指系统捕捉到了一个致命的细节。
他正从铁梯上下来,背上背着一个沉重的、用防雨布包裹的“装备包”,但他的左肩,有一个非常不自然的下沉角度。
那里的重量分布,完全不符合一个标准装备包的物理形态。
他背着的不是装备包。是人。
我缩在模型后,没出声。顾昭亭放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