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回家”。
她从没说过让我回家。
她知道我的家,从来都不该是这种冰冷、虚伪、试图用技术复制情感的牢笼。
他们亵渎的,不只是一个人的死亡,更是一份独一无二的爱。
他们试图用一个劣质的复制品,来覆盖我心中最珍贵的记忆。
这是我绝不能容忍的。
所以,我必须杀了这个仪式。
用他们最引以为傲的系统,来埋葬他们最卑劣的欲望。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双开门,门是深邃的黑色,表面有流动的暗金色纹路,像某种活物在呼吸,指尖划过门框边缘,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震动,仿佛门后藏着一颗搏动的心脏。
门前,周医生已经等在那里。
他换上了一件更为正式的白袍,胸前的“K-01”编号在灯光下格外醒目,布料摩擦时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他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近乎于慈悲的微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像一朵精心培育的毒花。
“你看,我就知道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他的声音温和得像春风,却让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有冰针顺着脊椎爬上来,“她就在里面等你,林晚照。去吧,去完成你早就该完成的宿命。”
他做了一个手势,K-07和K-09一左一右,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门开的瞬间,一股更加浓郁的气流涌了出来,带着教堂里特有的那种混合着旧木、冷石和焚香的味道,空气骤然变冷,像踏入了一口深埋地下的石棺。
但与之不符的,是正中央那片刺眼的白光。
那是一座宏伟得近乎夸张的主厅,穹顶高耸,四周的墙壁上没有窗户,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块巨大的显示屏,此刻正播放着宁静的蓝色星空,光影在地面上缓缓流动,像一片凝固的海。
一排排长椅整齐地排列着,空无一人,像是等待着一场永远不会开始的弥撒。
所有光线的焦点,都汇聚在大厅最深处的那个高台上。
高台上,安放着一口巨大的水晶棺。
它通体透明,散发着柔和而冰冷的光,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梦幻的色彩,光晕在皮肤上滑过,带来一种不真实的麻木感。
我被他们推搡着,一步步走向那个高台,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跳上,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被放大,与远处隐约的电流嗡鸣交织成一首诡异的安魂曲。
周医生跟在我们身后,用一种近乎咏叹的语调说:“你看,多么完美。这是科技与情感的终极结合。我们将在这里,见证一个奇迹,见证一次灵魂的回归。”
我的视线死死地锁在那口水晶棺上。
透过晶莹剔透的棺壁,我能看到里面躺着的人影,穿着和我身上一模一样的白色长裙,布料的褶皱都如出一辙。
就在我被押上高台,距离水晶棺只有不到三米的时候,一阵轻微的机械运转声响起。
那声音极其细微,但在死寂的主厅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像是齿轮咬合,又像是液压系统启动。
周医生的脸上,露出了狂热的喜悦。
他高高举起双手,仿佛一个即将揭晓最终奇迹的魔术师。
伴随着那阵细微的声响,水晶棺的棺盖,开始无声地向一侧缓缓滑开。
冷冽的空气从棺中溢出,带着一股不属于人间的气息。
我能闻到,那是硅胶、营养液和高分子聚合物的味道,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防腐剂气息,像是从未来偷渡回来的尸体。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具冰冷的躯壳,缓缓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