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伤情报告是假的,他此刻的处境是假的,那么,他混入这个社区的目的,他接近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问题太多,时间太少。
我不能暴露,更不能打草惊蛇,破坏他的计划。
我缓缓地、一点点地将身体缩回门外,手指却做出了和后退截然相反的动作。
我将那根一直缠绕在手腕上的音频线,小心翼翼地卡进了厚重铁门的门缝里,线头那一端,则被我用指甲深深地按进门框与墙壁的缝隙中,确保它不会轻易滑落。
这根线,是我的眼睛,也是我的耳朵。
这个房间可以监控所有人,但它监控不到一根藏在结构缝隙里、只传递最原始声波振动的导线。
我轻轻将门推回原位,门锁“咔哒”一声,自动落下。
暖黄色的光晕被彻底隔绝,通道里只剩下令人不安的幽绿。
镜面不锈钢板反射出我无数个扭曲的身影,它们都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仿佛在嘲笑我的天真。
李聋子留下的“抱歉”,顾昭亭上演的“被捕”,这一切背后,是一个我完全无法想象的巨大旋涡。
我贴着冰冷的墙壁,不再向前,而是抬头望向头顶的通风管道。
那里的空气更冷,带着铁锈和陈年尘埃混合的气味,呛得我喉咙发紧,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一把沙砾。
管道的格栅有些松动,边缘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指尖抠进去时,灰絮簌簌落下,沾在唇边,带着陈年的霉味。
我没有丝毫犹豫,用指尖抠住格栅边缘,双臂用力,将自己整个身体引了上去。
狭窄的管道里充斥着铁锈和尘埃的窒息感,金属壁面贴着我的脸颊,冷得像尸体。
我蜷缩在管道深处的阴影里,像一只蛰伏的野兽,屏住呼吸,将自己完全融入黑暗。
然后,我闭上眼睛,命令金手指。
“回放。回放我进入房间后,顾昭亭的所有微表情和身体数据。帧率调到最高,细节放大。”
冰冷的数据流开始在我的脑海中重构刚才的画面。
监控屏的蓝光一次次扫过他的脸,那个小指的动作被无限放慢。
我死死盯着画面中那个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他看起来如此被动,如此无力,像一个献祭台上的祭品。
可当金手指将他被束缚的双手进行三维建模分析时,我忽然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他的肌肉并非完全松弛的“昏迷”状态,皮带之下的腕部肌肉群,始终保持着一种极度克制的、随时可以爆发的紧绷。
他被绑在椅子上,却像坐在王座上,等待着某个时刻的来临。
那个小指的暗号,不仅仅是告诉我“别信眼前”,它似乎还在传递更深层的信息。
在那个动作之后,他的嘴角,在那不足十分之一秒的时间里,似乎有一个比发丝还细微的上扬弧度。
那不是求救者的坚忍,那是……猎食者的微笑。
我忽然意识到,我可能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我不是来救他的。
从我踏入后殿的那一刻起,或许,我就已经成了他计划中的一部分,一枚被他亲自引诱至此的棋子。
那么,我的作用是什么?
在这场他精心编排的戏剧里,他到底要我做什么?
金手指的分析还在继续,逐帧扫描着每一个像素。
我一遍遍地回放着他“被俘”的影像,像一个疯子在废墟里寻找黄金。
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我一定漏掉了什么,一个比那个小指暗号更关键、更致命的细节,就隐藏在他这场完美的表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