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顾昭亭立刻警觉起来。
“歌声,”我压低声音,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和刚才那盘磁带一样,但感觉不一样。这里有别人。”
耳机里传来一阵急促的键盘敲击声,是金手指在远程操作,试图分析我这边的音频环境。
“没有捕捉到除你之外的生物声波,”顾昭亭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可能是空间结构导致的音频衍射和共振。别自己吓自己,保持专注。”
我知道他想安抚我,但我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那歌声里有一种活生生的气息,一种天真的残忍。
它盘旋在阶梯间,像一个看不见的幽灵在为我引路。
我咬紧牙关,继续向下。
越往下,那歌声就越清晰,仿佛源头就在下方。
同时,墙壁上流动的蓝光开始出现变化。
一些光点会短暂地汇聚,形成模糊的、一闪而过的图像。
我看到了一瞬间的向日葵花田,那是母亲最喜欢的花——金黄的花瓣在数据流中摇曳,仿佛能闻到阳光晒透泥土的暖香;看到了一角熟悉的医院白墙,墙皮剥落处露出铁灰色的骨架;甚至看到了一个婴儿模糊的轮廓,那轮廓一闪而过,却让我胸口猛地一缩,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心脏。
我的心脏被狠狠揪住。
这不是坟场,这是……子宫。
一个用数据和能量为我母亲打造的、妄图让她“重生”的子宫。
老K的目的不是举行什么狗屁仪式,他是在进行一场骇人听闻的实验。
银铃的震动愈发剧烈,嗡鸣声中甚至带上了一丝哀戚的颤音,像是在为这一切感到悲伤,又像是在为我母亲哭泣。
我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墙壁。
冰冷坚硬,但透过金手指的微观扫描,我看到表层之下,是密密麻麻、比发丝还细的光导纤维,如血管般遍布整个通道,隐隐有微弱的电流在其中脉动,像血液在静脉中流淌。
“顾昭亭,”我无法再保持沉默,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计划有变。这里……这里的一切,都是活的。”
“什么意思?”
“这不是一个‘地方’,这是一个‘系统’。一个以我母亲的记忆为蓝本构建的生命维持系统。”我一边说,一边加快了脚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愤怒驱使着我,我想看看,这阶梯的尽头,究竟藏着怎样一个亵渎生命的怪物。
那童声哼唱的《送别》越来越近,几乎就在我脚下。
阶梯终于走到了尽头。
前方不再是狭窄的通道,而是一片开阔的黑暗。
只有我身后阶梯上的幽蓝灯光,像舞台的追光一样,将我一个人推向这片未知的深渊。
我停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深吸一口气。
那股混杂着臭氧和消毒水的气味在这里浓郁到了极点,甚至还多了一丝……营养液的甜腥味,像是培养皿中生长的组织散发出的微弱甜腻。
我向前迈出一步,踏上了平地。
脚下的地面冰冷而光滑,能映出阶梯上蓝色的微光,像一面被冻结的湖面。
歌声戛然而止,整个空间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下一秒,我前方的黑暗中,一个蓝点亮起,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然后是成百上千个。
它们不是墙上的灯,而是悬浮在空中的光点,像无数双幽冷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睁开。
光芒扩散开来,并非照亮了整个空间,而是勾勒出它们自身所在之物的轮廓。
我的呼吸停滞了。
眼前的黑暗并非虚空,而是被一个巨大、冰冷、超乎想象的结构所占据。
我看到的不是一间密室,而是一面环形的、无边无际的墙。
而那成百上千的光点,正从这面巨墙上无数个相同的曲面玻璃之后透出,将我的身影,连同我脸上无法掩饰的惊骇,映照出无数个支离破碎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