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销毁证据!”顾昭亭在我耳边急促地说道,气息喷在我的耳后,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不,”我否定道,声音低沉却坚定,“他要开启下一步。”
只见他猛地拉开标有“d-07”的抽屉,从里面抽出一份厚厚的牛皮纸档案,没有看一眼,直接甩手扔向我们这边。
档案“啪”的一声落在我们藏身的冰柜前,封面上的红色印章触目惊心——“归静者:林氏”。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胸口像被重锤击中,指尖冰凉,耳中嗡鸣。
紧接着,他做出了一个让我和顾昭亭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瓶,拧开盖子,将里面的液体猛地泼洒在档案柜上。
一股刺鼻的化学品气味瞬间弥漫开来,混着乙醇与苯类的辛辣,呛得我眼角发酸,喉咙发紧。
是助燃剂!
“他要烧了这里!”顾昭亭的身体瞬间绷紧,肌肉如弓弦拉满。
“不对,”我的大脑在疯狂运转,金手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分析着他的行为逻辑,“静默堂是老K的根基,烧了这里,等于彻底切断他自己的一条退路。鸦不敢,他也没有权限这么做。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我的脑海。
就在这时,黑袍人划着了一根火柴,扔向了被助燃剂浸透的档案柜。
轰的一声,火光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半面墙的档案,热浪扑面而来,冰柜外壁的霜层迅速融化,水珠沿着金属边缘滴落,在滚烫的地面上“滋”地蒸发成白烟。
刺耳的火警铃声在下一秒响彻了整个殡仪馆区域,那声音尖锐得像是要把人的耳膜撕裂,持续不断的高频啸叫在颅骨内震荡。
“快走!”顾昭亭一把拉住我,掌心滚烫,带着汗湿的黏腻。
但我的脚却像生了根一样钉在原地。
我死死地盯着那片火海。
黑袍人站在火光前,背对着我们,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一个真正的死神,投在燃烧的档案墙上,扭曲而沉默。
他缓缓举起右手,对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做了一个手势。
一个极其标准、极其古老的……摩斯电码手势。
他的手指在空中敲击着无形的电键,快速、精准、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金手指疯狂地记录、转译:
短、短、长。
停顿。
短、长、短、短。
长、短、长。
那不是随机的动作,那是一段信息!
一段用光影和动作加密的,绝密信息!
火警的喧嚣,燃烧的档案,都是为了掩盖这个动作,为了给我创造一个绝对私密、不被任何电子设备监控的接收环境。
“他在告诉我们出口!”我猛地反应过来,大脑瞬间解码了那串信号——“第七窗,排污渠,三分钟,警卫轮换。”
这是老K留下的紧急逃生通道!
“走!”我不再犹豫,拉着顾昭亭,从冰柜夹层的另一端翻了出去。
冰柜周围的冷空气被火焰的热浪迅速驱散,融化的冰水在脚下汇成浅洼,蒸汽升腾,我们在这冰火交融的环境中冲向第七扇窗。
我们没有走向大门,而是直奔那扇被我们利用过的第七扇窗。
黑袍人依旧站在火前,一动不动,仿佛要与那些燃烧的秘密一同化为灰烬。
他没有回头看我们一眼。
我们只是棋子,完成了接收信息的任务,就该立刻离场。
窗外是冰冷的黑夜,夜风裹挟着雪粒抽打在脸上,刺痛如针扎。
顾昭亭先跳了下去,稳稳落地后朝我伸出手,指尖沾着融雪的湿冷。
我将那份写着“林氏”的档案紧紧抱在怀里,纸张边缘硌着胸口,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纵身跃入黑暗。
排污渠的恶臭扑面而来,腐烂的有机物与硫化氢的气味直冲鼻腔,令人作呕,但我们谁也顾不上了。
我们钻进狭窄的排污管道,在没过脚踝的污水中踉跄前行,污水冰冷黏腻,每一步都发出“哗啦”的回响,管壁上滑腻的苔藓蹭过裤腿,令人毛骨悚然。
黑暗、潮湿、窒息,仿佛又回到了某个绝望的梦境。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光。
我们爬出管道,发现自己身处殡仪馆后山的一片荒弃的树林里。
回头望去,静默堂的方向火光熊熊,像一只巨大的、流血的眼睛,在黑夜中凝视着我们。
顾昭亭扶住我,但我感觉不到他的手臂,我的全部意识,都悬停在那片即将熄灭,却又照亮一切的火光之上。
我的金手指里,储存着三样东西:一串由火焰、像素和灰烬构成的二维码,一份写着我母亲名字的“归静”档案,还有一段由黑袍人亲手“表演”的摩斯电码。
它们是三个独立的谜题,却又指向同一个答案。
那不是灰烬,那是通往下一个深渊的地图,一张只为我绘制的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