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一声,火柴划破死寂,硫磺的刺鼻气味瞬间弥漫。
昏黄的火光在我眼前跳动,我从发间拔出那支母亲留下的银簪,簪身冰凉,触到皮肤时激起一阵战栗。
我毫不犹豫地将尖锐的簪尖刺入左手指尖。
一滴殷红的血珠沁出,颤巍巍地悬在指端,然后精准地滴落在空白的烛芯之上。
瞬间,奇迹发生。
原本应被点燃的烛芯仿佛活了过来,那滴血迅速渗入其中,当火柴靠近时,轰然一声,燃起的不再是幽蓝,而是如同我指尖鲜血一般的赤红色火焰!
火光冲天,将整个大厅染上了一层妖异的血色。
热浪扑面而来,带着一股铁锈与焦糖混合的奇异气味。
“血烛……是血烛!”人群后方的赵婆子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整个人猛地向后退去,撞翻了一把椅子,木椅倒地的“哐当”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所有人目光聚焦在我身上,震惊,恐惧,不解。
老K的瞳孔骤然收缩,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嘴角甚至勾起一抹赞许的弧度。
他缓缓退回阵法中央,开始用一种古怪的、毫无起伏的语调诵念:“一,归位。二,入梦。三,忘川。四,寻根。五,牵引。六……”
每念一个数字,在场的所有信徒都会像提线木偶般,整齐划一地低下头。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服从。
当老K念到“六”时,我没有像上次在无烛仪式中那样微笑,而是从袖中取出那只小巧的黄铜铃铛,轻轻一敲。
“叮——”
清脆的铃声穿透了压抑的诵念声,频率与上次别无二致。
刹那间,我用血点燃的那第九根蜡烛,剧烈地晃动起来。
赤红色的火焰疯狂扭曲、拉伸,竟在半空中幻化出一张模糊而熟悉的女性侧脸轮廓!
长发,高鼻,紧抿的嘴唇……是母亲!
“回来了!她回来了!林老师真的回来了!”守在门外的张婆婆第一个失控,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烛火的方向疯狂磕头,老泪纵横,额头撞地的“咚咚”声如同鼓点。
大厅内一片死寂。
老K的诵念被打断了,他死死地盯着那团火焰,右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每念一个数字都会眨一次眼,这是他维持节奏的习惯。
但这一次,他第九次眨眼,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迟了零点三秒。
我的金手指将这个细节清晰无比地刻录了下来。
仪式被迫中断。
他缓缓转向我,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我凌迟:“你母亲,穷尽一生,也只敢在梦里点燃这根血烛。你,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我的面点燃它。”
我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因为她知道,只有把写在上面的名字烧尽了,
他忽然笑了,那是一种极为古怪的低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他从贴身的衣袋里,竟摸出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边缘已经泛黄的纸条。
他将纸条展开,上面是一行娟秀而有力的字迹,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我母亲的笔迹。
“第九个,不是终点,是钥匙。”
我的呼吸停滞了。
老K将那张纸条,轻轻塞进我的掌心,纸张的触感冰冷而脆弱,边缘微微卷曲,像是被无数次摩挲过。
他与我擦肩而过,转身走向黑暗,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语:“看来,你比你母亲准备得更充分。明晚,同样的时间,我等你来主持一场真正的仪式。”
他走了,带着他所有的信徒,如潮水般退去。
空旷的仪式厅里,只剩下我和那九根燃烧的蜡烛。
赤红色的火焰依旧在跳动,像一颗不屈的心脏。
一滴血珠顺着蜡烛温热的蜡身缓缓滑落,凝固在冰冷的石台上。
我的金手指却在疯狂运转,将他离去时每一个细节都捕捉、放大、分析——他转身时,衣角不经意地勾住烛台的边缘,停顿了0.R.01秒;他走出大门时,呼吸的频率比平时快了百分之七;他塞给我纸条时,指腹的温度比正常体温低了至少五度……
与此同时,几十公里外的城郊废弃工厂内,并排摆放的九个巨大冰柜中,标着“第九号”的那一个,柜门上的电子温度显示屏,上面的数字正悄然无声地,向上跳动了一格。
我握紧了掌心那张冰冷的纸条,快步回到偏屋。
顾昭亭的仪器上,绿色的波形图留下了一道剧烈的峰值,正是刚才铃声响起和火焰变化的时刻。
他看着我,眼神里全是询问。
我没有解释,只是将那张纸条放在桌上。
钥匙……什么钥匙?
开启什么的钥匙?
我的目光扫过房间,扫过墙上那面斑驳的镜子,镜子里映出我苍白的脸和血红的烛火。
我忽然明白了,老K想要的不是简单的献祭,我母亲留下的也不是简单的遗言。
这是一场更复杂的棋局,棋盘上摆着的,是九个女孩的性命和灵魂。
我需要一张新的地图,一张能让我看清棋局全貌的地图。
我的视线最终落在桌角的一把剪刀和一沓旧报纸上。
或许,在明晚的“真正仪式”开始前,我需要用自己的方式,将那八个女孩,不,是九个女孩,重新“请”到场。
不是作为冰冷的尸体,也不是作为蜡烛上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