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右手却以一种极其微弱的幅度,在木制桌面上轻轻叩击着。
食指的动作很小,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三短,三长。
金手指在我脑中瞬间给出了答案:摩斯密码,“有光”。
有光?
是她看到了什么光,还是在传递某种信息?
我正想进一步观察,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立刻缩回头,将自己死死贴在墙壁的阴影里。
是周麻子。
他独自一人走进了房间,这很不寻常。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粗暴地检查束缚,而是戴上了一双纤薄的白色手套,走到刘翠花面前,轻轻拨开她额前的乱发,仔细检查着那些连接着仪器的电极片。
他的动作,竟然带着一种近乎……轻柔的意味。
他低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如果……如果汗液的活性真的是意识觉醒的信号……那我们……”他停顿了一下,喉结滚动,“我们是不是……一直在杀‘醒着’的人?”
我的心跳骤然停跳。
金手指自动捕捉并分析了他的声线波动——焦虑值上升37%,怀疑阈值已突破临界点。
他正在动摇。
我没有久留,悄无声息地撤离。
回到地窖,我立刻在墙上那张巨大的“活体模型分布图”上做出了新的标记。
我将李婶的嗅觉记忆郑重地标注为“第一感官验证点”,在它的旁边,并列着苏眠提供的硅胶成分样本,以及小石头偷偷录下的那些“娃娃”夜半时发出的、类似呼吸的微弱气音。
顾昭亭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静静地看着我将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用红线串联起来。
“他们以为用严谨的科学就能盖住浸血的罪恶,”我头也不回,声音沙哑而坚定,“我就用最普通人记得的味道、听到的声音、感受到的触感,把他们伪装的面具,一层层撕开。”
顾昭亭沉默地点了点头,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忧色。
“晚照,”他沉声说,“今天阿九问我,为什么最近总是在你可能藏身的地点附近,看到我的车。”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阿九是老K最信任的走狗。
他们已经开始怀疑顾昭亭,甚至已经开始盯上他了。
危险正在以超乎想象的速度逼近。
凌晨,当第一缕微光即将刺破夜幕时,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将那份伪造的“模型”掌心样本检测报告复印了一份,小心翼翼地折叠成小块,塞进了姥爷留下的那块老式怀表的后盖夹层里。
然后,我将这块怀表,连同李婶给我的那盒桂花膏,以及小石头的那盘录音带,一起放进了地窖第三扇门后的那个暗格。
这个暗格是我无意中发现的,由一根不起眼的红绳控制着开关。
我拉动红绳,石门悄然关闭。
就在门缝即将完全合拢的瞬间,我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咔”。
那声音不像是石块摩擦,更像是……精密锁舌归位的脆响。
我转身准备离开,金手指却毫无征兆地在脑中自动回放了一段音频——是周麻子离开赵婆子家时的脚步声。
左脚落地时,那微不可查的、大约0.2秒的拖地延迟,所发出的摩擦声……频率和节奏,竟然与我刚刚放进暗格里的那块怀表,机芯转动时发出的滴答声,完全同步!
我像被闪电劈中一样,僵在原地。
那块怀表,不只是计时器。
它是钥匙。
与此同时,在山洞深处的秘密实验室里,周麻子正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份关于假模型汗液成分的分析图。
数据流在他眼中不断闪烁,他脸上的麻子因为情绪的激动而显得愈发狰狞。
突然,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转身,从堆积如山的档案柜里抽出一个泛黄的文件夹,撕下了其中的一页,迅速塞进了自己的衣兜。
借着屏幕的幽光,可以看清那页纸的页眉标题——林氏女教师,临终录像,编号:001。
我站在冰冷的地窖中央,周遭的黑暗仿佛有了实质,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周麻子的脚步声,怀表的滴答声,刘翠花的摩斯密码,母亲临终前的呼喊……无数线索在我脑中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而我,就站在这张网的中心。
藏起来的证据,真的安全吗?
周麻子的动摇,是陷阱还是转机?
老K的眼睛,已经落在了顾昭亭身上。
我不能再被动地等待,不能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我必须做出反击,一次彻底的、让他们意想不到的反击。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来一丝刺骨的清明。
我的目光缓缓移向角落里那个装着母亲所有画作的木箱。
那些未完成的风景,那些热烈而奔放的色彩,是她生命存在过的、最灼热的痕迹。
他们想抹去一切,我就要让这一切以最绚烂的方式,昭告天下。
有些告别,必须在生与死的交界处,用最决绝的方式完成。
而有些真相,也只有在灰烬中,才能获得新生。
我的心中升起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一个足以将所有人都拉下水的计划。
我需要一个舞台,一个足够空旷、足够肃穆,能够同时祭奠亡者与警示生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