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的空气像凝固的尸水,阴冷、潮湿,带着腐烂木头和陈年泥土混合的腥气。
我趴在地上,指甲因为用力撬开运输箱的金属扣而崩裂,渗出的血丝混着尘土,在掌心凝成肮脏的纹路。
箱子发出沉闷的“咔哒”一声,露出了里面嵌在黑色防震泡沫中的核心——一枚指甲盖大小,闪烁着幽微蓝光的芯片,“林氏07-Ω”。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被推到悬崖边缘的、孤注一掷的兴奋。
我小心翼翼地捏起它,那冰冷的触感仿佛直接传导进了我的神经中枢。
姥姥那台老掉牙的红灯牌收音机已经被我拆得面目全非,几根临时焊接的线路歪歪扭扭地连接着一个简易的卡槽。
我屏住呼吸,将芯片稳稳地推了进去。
收音机发出了一阵刺耳的电流嘶鸣,旋即归于平静。
被我改装过的小小液晶屏上,雪花闪烁了几下,跳出了一行冰冷的绿色字符。
Ω-07:记忆锚点已激活,等待第七声笑。
一瞬间,地窖里所有的寒气都钻进了我的骨头缝。
我浑身发冷,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刚才在祠堂外,我为了破坏那诡异的“π停顿”仪式而发出的那声短促的笑,那声被我当做武器的笑……原来不是破坏,是触发。
我不是在反抗,我是在叩门。
不等我从这巨大的荒谬和恐惧中回过神来,一股庞大的信息流不受控制地涌入我的脑海。
这是我的“金手指”,那个能让我看见、解析一切数据流的诡异能力,此刻它像一台失控的服务器,疯狂地将所有关联信息下载到我的意识里。
无数条淡蓝色的数据链在我眼前交织成一张巨网,网的中心,就是我刚刚激活的“Ω-07”。
而从这个中心点,延伸出十二条或明或暗的线。
共十三具“Ω”编号模型。
七具已“激活”,包括我自己。
六具“待命”。
而在这张巨网的末端,一个最不起眼、却标注着最高权限的节点,赫然写着一个名字——林秀芝。
我的姥姥。
她是最后一把钥匙。
我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撞翻了旁边的空酒坛,巨大的声响在地窖里回荡,却无法盖过我耳中尖锐的鸣响。
我跌跌撞撞地冲出地窖,冲回老屋的卧室,从枕头下摸出那个一直开着录音功能的录音笔。
赵婆子在被“清洗”前,被顾昭亭打晕时,我把它塞在了她的衣领里。
我按下了播放键。
电流声过后,是赵婆子含混不清的呓语,像是被梦魇攫住了喉咙:“……不能点……第七根……第七根烛不能点……点了……点了魂就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第七根烛。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祠堂里那九根长明烛的影像清晰地浮现出来。
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只有第七根烛的颜色偏黄,而且燃烧时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类似毛发烧焦的怪味。
村里老人都说,那是用特殊的“人发混蜂蜡”特制的,为了镇住某个最凶的邪祟。
邪祟?还是……别的什么?
我像疯了一样冲出家门,目标是村委会那间尘封已久的档案室。
村长那把老旧的钥匙被我从他家窗台上轻易拿到。
档案室里堆满了发黄的纸张,空气中弥漫着纸张腐朽的酸味。
我不管不顾,发疯似的翻找着,手指被粗糙的纸张边缘划破了好几道口子。
终于,在一个标着“杂项”的牛皮纸袋里,我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火葬场的接收记录,三十年前的。
记录很潦草,但有一条规律却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眼睛。
从三十年前开始,每年的七月十五,中元节,都有一具无名女尸从镇上的医院,被秘密送到村里的火葬场单独火化。
没有姓名,没有来历,只有一个冰冷的编号。
而接收人那一栏的签名,龙飞凤舞,我却认得——顾昭亭。
骨灰去向:混入制烛原料。
我瘫坐在地上,手里的纸张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
每年七月十五,顾昭亭都会把自己关在祠堂里一天一夜,村里人都说他是在为他早逝的妻女“赎罪”。
现在我才知道,那不是赎罪。
那是例行的维护,是为一个长达三十年的恐怖计划,添加燃料。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
“他不是疯子。”顾昭亭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的疲惫,“老K……他不是你们眼中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