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的空气冰冷而滞涩,混杂着泥土和腐朽木头的气息。
我蜷缩在夹层的缝隙里,像一只冬眠的蜥蜴,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喉咙里那声险些冲破齿关的惊叫被我死死地咽了回去,代价是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
我咬破了舌尖。
阿九已经走了,院门被他轻手轻脚地带上,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可他那句低语,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凿子,在我脑海里反复地、精准地、残忍地雕刻着。
“老K说……这根绳,是她最后缠在自己脖子上的。”
这根绳。
刘翠花婆婆递给我时,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恐惧,是怜悯,是无法言说的悲恸。
我以为那只是一个聋哑老人对一个孤女的同情,一个来自过去的、无声的信物。
现在我才明白,那份悲恸里藏着怎样血淋淋的真相。
她不是天生聋哑,她是“被净化了”。
组织抹去了她的记忆,却没能抹去她身体最深处的恐惧。
所以她一看到我,看到这张与母亲酷似的脸,那份被压抑的、与死亡相关的记忆就本能地苏醒了。
白发绳结。
原来它真正的用途,不是标记,而是凶器。
是母亲……用它结束了自己。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金手指记录下的生理数据在眼前疯狂滚动,心率飙升到一百三十,血压急剧升高,但我的大脑却前所未有的冷静。
冷静得可怕。
阿九,他记得五年前的细节。
他不是简单的外围成员,他参与了,或者至少是那场“净化”的见证者。
他知道的比顾昭亭多得多,也藏得深得多。
顾昭亭的恐惧是浮于表面的,是对一具可能出现的尸骨的恐惧。
而阿九的恐惧,是扎在根里的,是对一个亡魂,和她手中那根绳子的恐惧。
金手指的界面上,两条声波纹路图被并列放置。
一条来自昨夜,顾昭亭梦呓“蝴蝶……飞走了”时,我记录下的喉结颤动频率。
另一条,来自刚刚,阿九在运输箱前自语时,我透过地窖缝隙捕捉到的喉结颤动频率。
完全一致。
在特定的情绪波动下,当他们提到与“背叛者”相关的核心记忆时,他们喉咙里发出的、不自觉的共鸣频率,是同一个节拍。
这不是巧合。
他们或许不是兄弟,但一定共享过某种深刻到足以刻入潜意识的经历。
那只烧成灰烬的纸蝴蝶,那半枚折断的蝶翅纹身,那句梦呓,那根白发绳结……它们不再是孤立的线索,而被这条看不见的频率线,串成了一条完整的、指向深渊的锁链。
我慢慢从夹层里爬出来,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每动一下都发出酸涩的呻吟。
地窖的阴冷无法驱散我心头的灼热。
愤怒和悲伤交织成一种滚烫的岩浆,在我的血管里奔流。
他们要的是“林氏”。
我母亲是“林氏”模型的源头,所以她成了祭品。
现在,他们盯上了我,这个“祭品的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