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从墙角捏了一小撮混着蛛丝的尘土,吹进天线接口,蛛丝在灯光下泛着微弱的银光,像幽灵的呼吸。
我还记得档案室里那些老化的文件上,常常会滋生一种青色的霉菌,它们在潮湿环境下,会产生微弱的生物电。
我掰下一小块发霉的木屑,塞进了电池仓的缝隙里,指尖触到那潮湿的绒毛,一阵轻微的恶心感掠过胃部。
这台破旧的收音机,此刻不再是一台机器。
它成了一个微缩的生态系统,一个正在腐败、正在分解的“有机体”。
我在用这个村庄里最卑微、最肮脏的东西,去模拟一场生命的消亡。
“好了。”我轻声说。
顾昭亭走过来,将一块湿布递给我擦手。
他的掌心很烫,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温度,布巾吸水后沉甸甸的,擦过指尖时留下一丝清凉。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帮我把收音机重新放回了废弃冰柜的最深处。
那个冰冷的铁盒子,就是我为阿九准备的棺材,里面躺着我的“尸体”。
我们三人围坐在冰柜前,像是在举行一场沉默的葬礼。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录音机的播放键。
“滴……嗒……滴…………嗒……”
预先录制好的、经过血滴“污染”的假心跳声再次响起。
0.3次\/分,带着轻微癫痫样的波纹,比昨晚更加微弱,更加不稳定。
那些我添加进去的杂质,开始发挥作用了。
信号通过改装后的天线发射出去,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看不见的轨迹,飞向那个无形的监听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的神经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和冰柜里发出的节拍形成了诡异的共振。
李聋子再次将手掌贴在地面上。
他的表情无比专注,整个人仿佛与大地融为了一体。
我能听见他呼吸的起伏,像潮水般平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做了一个非常、非常轻微的颤动,然后指向村东的方向。
“怎么了?”顾昭亭立刻警觉起来。
我读懂了李聋子的手势。
那不是井道传感器的震动,那是一种……频率更高的、更有规律的震动。
非常细微,若不是李聋子这样对震动极度敏感的人,根本无法察觉。
“不是阿九的人。”我喃喃自语,一种比面对阿九时更深沉的寒意从脚底升起,顺着脊椎爬上来,“他的传感器阵列,是被动式的。这种震动……是主动声呐探测。”
主动声呐探测,比被动监听的传感器要先进得多,但也更容易暴露自身位置。
阿九的行事风格,是藏在暗处的毒蛇,绝不会用这种方式。
那么,是谁?
是谁在这片已经被阿九布下天罗地网的猎场里,开启了另一场狩猎?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
金手指没有给我任何提示,那些属于LwZ-07的记忆里,没有关于“第三方”的信息。
这超出了剧本,这是一个新的、未知的变量。
就在这时,我忽然想起了什么。
那张照片,顾昭亭递给我的那张照片——殡仪馆冷藏舱内,那个被注射蓝色液体的模型。
照片的角落,有一个非常不起眼的细节,我当时因为恐惧而忽略了。
那个冷藏舱的金属铭牌上,除了LwZ-07这个编号外,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金手指自动补全了那行模糊的数字。
S-project-03。
S项目。不是LwZ系列。
我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海。
如果LwZ系列是阿九负责的“产品线”,那么,会不会有其他的“产品线”,由其他人负责?
我们这些“模型”,也许并非出自同一个“工厂”。
今晚,在这座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村庄里,或许不止一个猎人。
也或许……不止一个猎物。
我盯着冰柜,那里面发出的微弱心跳声,此刻听起来像一曲绝望的挽歌。
它不仅仅是为我而奏,也是为某个我不知道的存在而奏。
我原本以为,我是在黑暗的舞台上,独自与阿九对弈。
现在我才发现,舞台上不止我们两个。
黑暗中,还有别的眼睛,在注视着这一切。
而我的假信号,这呕心沥血制造出的“生命数据”,或许不仅喂给了阿九,也像一滴落入水中的血,引来了另一条嗜血的鲨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