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的棱角硌着指腹,像一颗埋藏在血肉中的子弹。
第三天,也就是仪式当天,凌晨四点我就醒了。
没有噩梦,没有惊醒,只是平静地睁开了眼。
窗外,天还没亮,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腥气,混合着远处枯草腐烂的微酸,吸入肺中像被细针扎过。
预示着一个阴沉的白天。
那口井,那个防水袋,那把冰冷的消音手枪,是我们的最后一道防线。
如果我的计划失败,他会成为终结这一切的句号,即使那个句号是用所有人的生命画上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像沙漏里的沙,沉闷而坚定。
我没有再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等待着。
姥姥为我梳头,她的手指穿过我的长发,动作缓慢而轻柔,木梳齿刮过头皮的触感清晰可辨,像一场庄重的告别。
每一缕发丝滑落肩头,都像在割断一段过往。
小满则抱着我的腿,把脸埋在我的膝盖上,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在为我积蓄力量。
她的呼吸温热,透过布料烫着我的皮肤,像一颗跳动的心脏贴附在血肉之上。
红裙子被取了下来,带着清晨的凉意。
我换上它,冰凉的布料贴着皮肤,裙摆里那枚铁钉的触感异常清晰,像一枚藏在血肉里的信标。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脸,深红的裙,像一朵开在血泊里的花。
这一刻,恐惧和紧张都消失了,我的内心平静得像一口深井,井底,藏着即将喷薄的熔岩。
时针指向下午四点。距离仪式开始,还有两小时。
小镇安静得可怕,连风都停了,那种万物噤声的死寂,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心悸。
连远处野猫的呜咽都消失了,连树叶摩擦的“沙沙”声都凝固在空气中。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仿佛全镇的人都在同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笃、笃、笃三声轻微而极富节奏的敲门声。
不是许明远,也不是他的助理。
那声音冷静、克制,不带任何感情,像机器发出的指令,敲击在门板上的震动顺着地板传到脚心,像倒计时的钟摆。
姥姥握着我的手猛然一紧,随即又松开。
她没有去开门,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不舍,有决绝,更有嘱托。
我冲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
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面无表情,身形笔挺,像两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皮鞋踏在木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咔”声,像棺材盖合拢的前奏。
其中一个向前一步,微微欠身,声音平直得没有一丝波澜:“林小姐,时间到了。许先生在钟楼地下室等您,有些准备工作,需要您提前配合。”
他的措辞是“请”,是“配合”,但语气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地下室……我心中一凛。
计划里没有这一环。
许明远比我想象的还要谨慎,他要在仪式开始前,把我置于一个完全隔离、无法与外界产生任何联系的环境。
我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理了理裙摆,确保那枚铁钉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我越过那两个男人,目光投向院门外。
远方,灰色的钟楼像一柄刺向天空的巨剑,沉默地耸立着。
风终于卷起,带着雨前的铁锈味,撩起我鲜红的裙角,像一道燃烧的火焰。
我迈出家门,踏上了通往钟楼的石板路。
身后,是姥姥和小满无声的注视。
身前,是整个小镇诡异的寂静和那个深不见底的未知。
我的每一步都踩得异常沉稳,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林晚照,真正的棋局,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