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许明远一定正盯着那条疯狂跳动的曲线,分析着我“崩溃”的程度。
我就是要让他看到我想让他看到的样子。
午后,房门被轻轻敲响。
是许明远。
他没有进来,只是在门口说:“晚照,我拿了些东西给你。”
我坐起身,打开门。
他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旧相册,封面是深棕色的皮革,已经磨损得露出了毛边。
他的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深潭,仿佛对我早上的“情绪失控”充满了怜悯与包容。
“这是你妈妈的相册,”他低声说,“里面有她最后一张照片。我想……是时候该还给你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妈妈的……最后一张照片?
我颤抖着手接过相册,指尖的触感却让我立刻警觉起来。
金手指的能力再次被动触发,眼前浮现出相册的内部结构分析:纸张厚度异常,比普通相纸厚了零点三毫米,纸张边缘有微弱的静电反应。
结论是:热敏显影纸。
我压抑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假装激动地翻开相册。
一页,两页……直到最后一页,都是空的。
一张照片都没有。
“怎么会……是空的?”我抬起头,声音里带着哭腔,眼泪恰到好处地在眼眶里打转。
“也许时间太久,褪色了。”许明远的脸上满是歉意,但他镜片后的眼睛,却在细微地观察着我每一丝表情的变化。
他在试探我。用我母亲的遗物来试探我的反应。
我抱着相册,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跌坐在床边,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我用手掌紧紧贴着相册的封面,用我身体的温度,缓慢地、不动声色地加热着封面内侧的夹层。
他安静地看了一会儿,似乎对我的“崩溃”很满意,转身离去,轻轻带上了门。
一直到入夜,我才敢行动。
我溜进厨房,灶膛里还有白天做饭剩下的余温。
我将相册封面凑近那片温暖的灰烬,小心翼翼地烘烤着。
奇迹发生了。
在封皮内侧,原本空白的地方,一行模糊的小字像幽灵般缓缓浮现。
字迹很小,是用一种特殊的墨水写就的,只有在特定温度下才会显形。
“模型社头目,穿左靴,跛足,常去钟楼地下室。”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
这是妈妈留下的线索!
她知道自己身处险境,她用这种方式,留下了最后的讯息!
模型社,跛足,钟楼地下室……这些零碎的词语像一把钥匙,即将打开一扇我从未窥见过的大门。
深夜,我将这行字一字不差地誊写在我的小本子上,然后把本子仔细地藏进那条准备在“特殊场合”才穿的红裙子内衬夹层里。
我站在窗前,窗外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村西配电房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我将阿毛给的那块微型磁铁从口袋里拿出来,紧紧攥在手心。
冰冷的触感让我无比清醒。
你们都想让我安静,想让我变成一个心跳平稳的模型。
我对着窗外的黑暗,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可我的心跳,从来不是你们的节拍器。”
窗外,百米之外的老槐树的阴影中,顾昭亭的身影一动不动。
他手中的收音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他已经收到了我用窗帘开合预设的摩斯密码:三长,一短,再接三个短促的停顿。
这是我们早就约定好的暗号,意思是:“棋局终了,新局将启。”
而在二楼书房,许明远正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条彻底紊乱、毫无规律可言的心跳曲线。
那不是崩溃,也不是失控,而是一种充满了挑衅意味的混乱。
他沉默了良久,缓缓摘下一直戴在手腕上的黑色手链,那手链的搭扣处,竟是一个微型通讯器。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我,又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监听者说:“你不是失控……你是,学会了反抗。”
他按下通讯器,声音冰冷如铁:“通知头目,‘红炮’已活,请求提前‘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