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血痕会说话(2 / 2)

1998年,村小学秋季合影。

我的目光被李聋子颤抖的手指引向了前排正中的一个男人——老K。

照片里的他比现在年轻,但那股阴鸷的气质却如出一辙。

最重要的是,他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翡翠戒指。

在当年模糊的照相技术下,戒指的内圈,依旧可以隐约看见几道细密的刻痕。

李聋子将照片翻过来,背面是用铅笔写的四个字,字迹歪斜却力道十足:“模型七子·初祭”。

七子……初祭……我的大脑轰然作响,仿佛有惊雷炸开。

李聋子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向照片上的老K,最后,他的手在自己脖颈前,比出了一个凶狠的“割”字手势。

我懂了。

我全懂了。

他是在用他唯一的方式告诉我,他的耳朵,是被老K弄聋的。

而他的姐姐刘翠花,之所以被盯上,就是因为她发现了这枚戒指,发现了这个关于“七子”和“初祭”的、足以致命的秘密!

七道锯齿,七道刻痕,模型七子……难道这代表了七名受害者?

那场所谓的大火,根本不是意外?

刘翠花,是发现了真相,即将成为的第八个?

就在这时,李聋子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抬起头,侧耳倾听——尽管他听不见,但他对震动的感知远超常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我的金手指也捕捉到了楼梯口传来的、清晰的脚步声。

右脚重,左脚轻,步伐很快,每一步的间隔精准地控制在0.7秒左右。

是陈守义!

他竟然提前折返回来了!

“快!”我来不及思考,用口型对他喊道,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整个人拖进了床底更深处。

我们两人像两条濒死的鱼,紧紧地贴着满是灰尘的地板。

我能闻到李聋子身上因为恐惧而渗出的汗味——咸腥、酸腐,混着旧布料的霉气。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束昏黄的灯光扫了进来。

陈守义提着马灯,高大的身影将整个房间切割得光影斑驳。

他的靴子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而压抑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我的心脏上。

灯光缓缓扫过那个装着模型的木盒,扫过凌乱的床铺,扫过紧闭的窗台。

最后,那束光停在了床沿的地板上。

那里,有一处极其微小的凹痕——是我刚才情急之下,用指甲回应李聋子时划过的痕迹。

我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陈守义蹲下身,将马灯放在地上。

他伸出手指,在那道划痕上轻轻一抹,然后,他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刀尖,从地板的缝隙里,轻轻挑起了一根长发。

我的头发。

他将那根发丝举到灯光前,端详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不带任何温度的哼笑。

然后,他站起身,没有再做任何检查,转身径直离去。

我死死地咬着嘴唇,直到听见他下楼的脚步声响完了整整三层,最后传来院门被锁上的沉重落锁声,才敢大口地呼吸。

浑浊的空气涌入肺里,呛得我几乎要咳出来。

我转头看向李聋子,发现他依旧死死地攥着那张泛黄的照片,指甲因为用力过猛,已经深深地嵌入了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了出来,一滴滴落在地板的尘埃里。

恐惧的余波还未散去,新的谜团却已浮上心头。

我再次取出那个微型胶卷,在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下,对着胶卷盒两端那不同的纹理反复比对、记忆。

突然,我的金手指传来一阵奇异的悸动,一段不属于我的“残响”冲进了我的脑海。

这不是耳朵听见的声音,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感知。

金手指仿佛将胶卷上残留的触觉、视觉信息,甚至强烈的情绪印记,进行了一次匪夷所思的融合与重构,最终在我的意识里形成了一段破碎的“记忆回声”。

一个女人在低声啜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背景声嘈杂而炽热,我能“听”到烈火燃烧窑炉时发出的噼啪声和呼呼风声,仿佛热浪扑面,耳膜被灼烧。

紧接着,一个微弱却坚定的声音响起,仿佛是那个女人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倾听者说:“他们要烧了我……像烧掉那些失败的模型一样……但是,胶卷……胶卷必须活着……”

我浑身剧烈一震,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这是刘翠花的记忆残留?

还是这个胶卷本身,就携带着某个逝去者的情绪印记?

无论如何,答案就在这个小小的胶卷里。

我将冰冷的胶卷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它承载的沉重遗愿。

我看向身旁的李聋子,对上他那双通红的、充满血丝的眼睛。

我指了指手中的胶卷,然后做出一个“冲洗照片”的动作,最后,我指向村子深处,用口型无声地问道:“张婆婆……她,知道老K的秘密吗?”

张婆婆,村里唯一还在用古法染布的老人,也是唯一一个会摆弄那些老旧化学药剂的人。

窗外,夜色如墨。

李聋子没有丝毫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伸出那只还在流血的手,越过我,指向村东的方向。

就在那个方向的尽头,一盏微弱的油灯,刚刚亮了起来,像是在这无边黑暗中,为我们燃起的一点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