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替身编号L-π-09(1 / 2)

月光像一层薄霜,覆盖着窗棂,清冷地映在斑驳的墙皮上,仿佛时间也被冻结。

我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将我包裹,只有指尖捏着的那枚黄铜怀表,在掌心沁出金属的凉意,像一块沉入深井的铁。

我用指甲撬开那条几乎看不见的夹层缝隙,指尖传来细微的刮擦感,像划过生锈的铜线。

一张泛黄的、被折叠得极小的照片滑了出来,纸面粗糙,边缘微微卷起,带着旧纸特有的脆响。

照片上是我,八岁那年,扎着两个羊角辫,笑得露出豁牙,阳光洒在脸上,暖得像一层蜜。

我身旁是同样年幼的顾昭亭,他板着一张小脸,别扭地被我拉着衣角,站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

树影婆娑,蝉鸣在记忆里嗡嗡作响,风穿过树叶的缝隙,拂过我晒得发烫的脸颊。

这是我藏了十五年的秘密,是我贫瘠童年里唯一一抹暖色。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轻微的眩晕感从太阳穴传来,像有根细针在颅骨内轻轻搅动,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重组,耳边响起低频的嗡鸣,仿佛来自地底。

我的金手指被触发了。

照片的右下角,那块不知被谁撕去的残缺边缘,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用褪色的光影缓缓补全——画面边缘的颗粒感一寸寸弥合,像老电影的胶片被重新拼接。

一个模糊的人影在背景中逐渐清晰。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袍,与周围夏日的浓绿格格不入,布料粗糙的纹理在月光下泛着死灰的光。

他正低着头,似乎在手中的本子上飞快地记录着什么,姿态专注得近乎诡异,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仿佛穿透了时空,刺入我的耳膜。

月光恰好从窗外斜照进来,落在我颤抖的指尖上,也照亮了照片上那人露出的袖口——一枚翡翠戒指,只露出一半,那森冷的绿意却像毒蛇的眼睛,死死攫住了我的心脏。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仿佛那枚戒指正贴在我的皮肤上。

老K。

一股寒气从我的尾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四肢百骸瞬间冰冷,连呼吸都凝滞在喉咙里,像被冻住的水。

不是从我踏入那间教室开始,不是从那场被打断的仪式开始。

十五年前,就在这棵槐树下,在他选定的“锚点”旁,他就像一个幽灵,已经开始冷漠地观察、记录我的一切。

我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忘了。

院墙外传来一声极轻的落地声,像狸猫一样敏捷,脚掌触地的刹那,我听见枯叶被碾碎的细微脆响。

我甚至来不及藏起照片,顾昭亭已经翻窗而入,他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径直走到我面前,将一样冰冷的东西塞进我的手心。

是一枚纽扣。

样式古朴,边缘刻着一串编号。

金属的寒意刺入掌心,像一块刚从冰水里捞出的铁。

“我在赵婆子换下的那件灰袍上找到的,”他压低声音,气息有些不稳,喷在我的耳畔,带着一丝温热的湿气,“这个人,老K,他不仅出现在你八岁那年的照片里。我记得很清楚,你小学毕业照的背景里,他也站在角落,穿着同样的灰袍,手里拿着一个本子。”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枚纽扣上,指尖的触感冰冷得像尸体。

那串编号在昏暗中依旧清晰可辨:L-π-09。

我的大脑轰然炸响,一个深埋在记忆深处、被我刻意遗忘的名词浮了上来。

“L……代表Livg,活体。π,代表无限,永恒,不可被常规逻辑解读的精神序列。09……”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发抖,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是‘活体模型’的预备编号。我在那本仪轨手册的附录里见过。”

顾昭亭的眉头瞬间拧紧:“活体模型?”

“他们要把我做成一个‘清醒的模型’。”我感到一阵反胃,喉咙里泛起苦涩的酸水,舌尖甚至尝到了铁锈般的腥味,“一个能记住所有痛苦、所有仪式、所有信仰细节,却永远无法反抗、无法改变,只能被动承载和展示的容器。一个活着的标本。”

他们不是临时起意,他们不是在寻找一个信徒。

他们是在打造一件工具,一件完美的、永不背叛的工具。

他们等了我十五年。

顾昭亭眼中的温度骤然冷却,结成了冰,带着骇人的杀意。

“所以,老K让你站到他身边去,不是招揽……”

我发出一声短促而嘶哑的苦笑,像漏气的风箱,喉间干涩得发痛。

“是测试。”我终于明白了。

那场被我打断的仪式,对我而言是一场地狱般的折磨,对老K而言,却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压力测试。

“他要测试我,在亲眼目睹信仰崩塌、幻觉破灭后,精神会不会彻底崩溃。如果我没有崩溃,甚至还能保持理智去反抗,那就证明我的精神韧性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在未来某一天,当他们的信仰出现动摇时,成为一个新的‘锚’。一个稳定所有幻觉的基点。”

一个用我自己的理智和痛苦,去维系他们虚假天堂的“锚”。

窗外传来一阵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也送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踩在碎石上的节奏缓慢而沉重。

顾昭亭立刻警觉地侧身,隐入窗边的阴影里,肌肉绷紧,像一头随时准备扑出的猎豹。

门被轻轻敲响了三下,不急不缓。是许明远。

我拉开门栓,他站在门外,脸色在月光下显得异常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眼窝深陷,像被抽干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