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移动着探头的位置,上层,读数显示为-18c,是足以将任何生物组织冻成冰块的温度。
但当我将探头往下移动,下层区域的温度,却稳定在了12.5c。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劈开了我脑中的迷雾。
我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他们根本没想冻死任何人!
上层的极低温只是为了制造尸体僵硬的假象,用来应付可能的检查。
而真正的“猎物”,被藏在下方的恒温舱里,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命体征,像一件件等待被签收的货物,等待那场所谓的“灵魂附着”仪式完成后,再被悄无声息地转移出去!
我正想将这个读数记在心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突兀的金属敲击声!
周麻子!他竟然提前回来了!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整个人像被钉在墙上一样,动弹不得。
金手指在我的视网膜上疯狂回放着他以往所有的脚步节奏数据,试图找出规律。
但这一次,完全不同。
数据显示,他的左脚落地比平时重了百分之三十,呼吸频率快了一倍——这不是例行巡查,他很紧张,他在害怕什么!
他不是来巡查的,他是来“处理异常”的!
那个异常,就是刚刚那声咳嗽!
周麻子跛着脚,几乎是小跑着冲到了左侧冰柜前。
他没有敲击,而是单膝跪地,将他那只独眼死死地贴在柜门的缝隙上,侧耳倾听,像是在聆听一个来自地狱的秘密。
我听见他粗重的喘息穿过缝隙,带着焦灼与恐惧,像一头困兽在低吼。
我的手指已经冻得发紫,失去了知觉,但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脚下的水泥地面传来一阵比声音早了半秒的、极其细微的震动。
这是……
我猛地向墙壁内侧缩紧身体,后背死死地贴住冰冷的砖石。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周麻子猛地转过头,他那只独眼像探照灯一样,凶狠地扫过整条走廊!
我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管里血液奔流的轰鸣,像潮水在耳中咆哮。
金手指的界面在这一刻发生了异变。
眼前的画面仿佛被强行拉成了慢动作,我“看见”了空气中灰尘流动的轨迹,我“听见”了三米外一只蟑螂爬过水泥地缝时腿足摩擦的微小声响。
是极度的失温和飙升的肾上腺素,让我的感知极限被再次突破。
我的大脑,比现实提前了0.e秒!
我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趁着周麻子再次低头,将耳朵贴向柜门的那一刹那,我用尽全力,将衣兜里的一枚备用纽扣朝着走廊另一侧的冰柜弹了过去。
“叮——”
清脆的撞击声在死寂的通道里显得格外响亮,像一记钟声敲碎了凝固的空气。
周麻子像一头被惊扰的野兽,猛地起身,朝着声音来源扑了过去。
就是现在!
我闪电般地冲到左侧冰柜前,再次撬开排气阀,像一条泥鳅般滑入夹层,这一次,我的目标明确——下层舱口!
我用偷藏的发卡,凭借着脑中记忆的机械结构,摸索着撬开了内舱的锁扣。
随着一声轻响,一块厚重的硅胶隔膜被我掀开。
一股混杂着药水味的暖流扑面而来,带着消毒水与铁锈混合的气息,温暖得近乎诡异。
暖流管旁,一具瘦削的身体蜷缩着,长发已经和管壁上的冰霜粘连在一起,结成了一绺一绺的冰晶。
她的皮肤苍白如纸,指尖泛青,手腕上布满了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新旧划痕,有些结了痂,有些还在渗血。
就在我靠近的瞬间,那个女孩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瞳孔涣散,却又透着一丝不肯熄灭的挣扎。
她的嘴唇干裂,费力地开合着,声音气若游丝:“别……信π……那是……催眠……”
是苏眠!-05号实验体,三年前在市区失踪的高中生!
她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起手,用指甲在自己的手臂上又划出了一道血痕,剧烈的疼痛让她暂时清醒了一些。
“他们……念咒……用声音……控制你的呼吸节奏……让你自己……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话未说完,她便头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我抱着她冰冷但柔软的身体,金手指自动锁定了舱内一根不起眼的通风管道,它的走向一路延伸,最终的出口,指向了村外那所废弃的小学。
我终于将所有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所谓的“死刑”,不过是一场药物加心理暗示的精密骗局,他们让“猎物”陷入深度假死,再用早就准备好的仿真模型替换入库。
而真正的她们,一直活着,被囚禁在这不见天日的黑暗里,像冬眠的动物一样,等待着被“唤醒”的那一天。
我将苏眠轻轻地放回舱内,为她重新盖好隔膜,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再撑一夜,明天……我来带你走。”
远处,周麻子的脚步声再一次由远及近,这一次,带着一丝没有找到目标的恼怒和困惑。
我不敢再耽搁,悄无声息地退出夹层,将一切复原,然后重新潜回了通风管道。
我蜷缩在管道的拐角处,刺骨的寒气顺着我的脊背一寸寸往上爬,手指依旧僵硬发麻,几乎握不住任何东西。
但我的掌心里,却紧紧攥着那枚发烫的电子体温计。
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苏眠最后一口呼吸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