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姥姥收药,他把纸箱往门廊一放就走,我喊“慢走”,他头都没回。
他在窗台边蹲了几秒,手指在窗框上抹了把,又低头看地面——大概是在找我设的面粉?
可他没进屋,转身又翻了出去,动作比进来时还快,像生怕多留一秒。
我捏着洗衣盆的边沿,指甲几乎要掐进去,指腹传来盆沿的冰冷与棱角。
原来许明远不是孤狼,他背后有人。
白天的喧嚣渐渐散去,夜晚的静谧笼罩着院子,黑暗中似乎隐藏着无尽的秘密。
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就到了当晚十一点五十八分。
我把红墨水倒进姥姥腌咸菜的旧搪瓷盆。
那盆边沿有道豁口,姥姥说“腌菜不讲究”,可我知道,豁口的位置刚好能卡住窗台的砖缝。
我把盆轻轻搁在窗边,自己蜷进衣柜,门留了道两指宽的缝——上次藏银发卡时,我数过,从衣柜缝看窗台,角度刚好。
钟表的滴答声在耳朵里炸响,每一次秒针移动都像心跳。
二十三点十七分,窗台上的玻璃“咔”地轻响,那声音细碎却锋利,像骨头断裂。
陈守义的灰工装先露了出来。
他翻窗的动作比下午更轻,靴子尖刚沾地,就踩进了我撒的面粉里——一道清晰的鞋印,和清晨那枚泥印的纹路分毫不差,脚底沾粉的窸窣声让我屏住呼吸。
他弯腰去看地面,后背绷得像张弓,我能听见他鼻息的节奏,短促而警惕。
我攥着搪瓷盆的手紧了紧,红墨水在盆里晃出小涟漪,指尖沾上的黏腻感让我想起血。
等他的影子遮住月光的刹那,我猛地把盆往前一推——墨水“哗”地泼出去,一滴不差溅在他裤脚内侧!
他惊得跳起来,工装口袋里掉出个金属物件,在地上滚了两圈——是把带链条的钥匙,链头刻着朵梅花,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得刺耳。
可他没捡,转身就往窗外钻,裤脚上的红渍在月光下像道血痕,拖出半条院子,空气中飘来一丝墨水与泥土混合的腥气。
我没追,蹲下身用指甲刮下点地上的墨渍,塞进冰箱冷冻层的最里角——和上次藏许明远衬衫上的血渍位置一样。
姥姥总说“冻过的东西坏不了”,我当档案管理员时学过,低温能保存证据,这招倒是通用。
天刚蒙蒙亮,我去收晾绳上的被单。
最末端的银发卡还在,旁边多了根灰色纤维,细得像根头发丝,可我摸了摸——是工装布料,和陈守义身上的一样,触感粗糙却带着体温残留的微温。
我把纤维夹进日历本夹层,那里面还躺着半张学生证、许明远的泥袜子,还有张皱巴巴的快递单,收件人是“许老师”,寄件地址被涂了。
许明远今天没吃早饭。
我端着粥进屋时,他坐在门槛上,目光像根针,扎得我后颈发烫,皮肤仿佛被灼烧。
我低头喝粥,指甲轻轻刮着碗沿,碗底的米粒硌得指甲生疼,那种细微的痛感让我保持清醒。
原来我不是他一个人的收藏品。
我是名单上的一个名字,是他们要“处理”的“活体模型”。
可我不怕了。
上午十点,姥姥在里屋喊我:“晚照,给我煮碗红糖姜茶,我这老寒腿又犯了。”我应了声,把日历本往怀里拢了拢。
姜茶煮好时,我盯着灶台上的水壶,壶嘴冒的热气模糊了窗玻璃,水汽中隐约映出我扭曲的脸。
“姥姥,”我把茶碗递过去,“我中午去镇卫生院看看张大夫,顺便给您带两贴膏药?”
她接碗的手颤了颤,“好,好。”
我转身时,听见她小声嘀咕:“这孩子,最近总往外跑。”
可她不知道,我要去卫生院,不是为膏药。
是要确认,她不在家的这几个钟头里,是不是也成了他们的“猎物”。
风从院外吹进来,掀起日历本的页脚。
夹着灰色纤维的那页,日期是七月十五——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