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钥匙齿痕会咬人(2 / 2)

水流冲着窗下晾着的蓝布条——那是刘翠花工装上的边角料,许明远上周帮她修过自行车,不可能不认得。

你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像块冰砸进热汤。

我转身时踉跄了下,湿毛巾掉在地上,正好盖住蓝布条的半角。

对、对不起!我蹲下去擦地,抬头看他——他的鞋尖对着蓝布,脚尖微微翘起,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我...我不是故意弄湿您晒的东西...

他没说话,盯着蓝布看了足足十秒。

我数着他睫毛眨动的次数,七次,和暗房里冲洗照片时一样。

下午我去镇上。他突然说,转身时白衬衫下摆扫过我的手背,帮我看会儿爸。

我攥着湿毛巾的手紧了紧。

他从来不让我单独在院子里,今天突然我,不是信任,是测试——他想知道我会不会趁他不在闯暗房。

我抬头笑,把湿毛巾拧出的水一滴一滴滴在地上,您路上小心。

他出门的脚步声很轻,我数到第十步时,院门关上了。

我没去猪圈,反而坐在堂屋翻社区发的日历本。

铅笔在空白页上反复描摹Yh-09的钥匙齿痕,第三道凹槽突然比其他深了0.5毫米——这不是新锁的磨损,是至少用了五年的旧钥匙。

猪圈的墙是顾昭亭去年补的,用的是新红砖。

那这把锁...我捏着铅笔的手发抖,突然想起上个月村东头王婶说的外乡姑娘失踪案,她女儿走前说过有个戴眼镜的老师要给她拍艺术照。

不止一个。我对着日历本轻声说,铅笔尖戳破了纸页,他早就在别的地方用这把钥匙,那些姑娘...都见过这把钥匙。

傍晚的风带着槐花香。

许明远的自行车停在院门口,后架绑着个纸箱,我闻见里面传来显影液的味道——他去镇上冲洗照片了,洗的是谁的?

您回来啦!我捧着茶迎上去,青瓷杯上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

他接过杯子时,指尖又擦过我手背,这次我没躲,反而往前送了送。

您走得急,我帮您收了晾的布。我掀开他床头抽屉,蓝布叠得方方正正,压在钥匙串上。

他弯腰关抽屉时,我闻到一股混着樟脑的气味——是皮质老化的味道,像老皮箱里的衬布。

晚照?他的声音突然近了,我这才发现自己盯着抽屉发愣。

没什么。我后退半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就是...觉得这布叠起来好看。

他笑了,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你喜欢?下次我多晒些。

我转身往外走,胃里突然一阵翻涌。

暗房照片背后那句晚照的眼睛最干净突然在耳边响起,和着抽屉里的皮革味,熏得我眼眶发酸。

他们不是拍照片,是要眼睛——活体模型的面部部件,需要最干净的眼睛。

夜色漫进窗户时,我摸出枕头下的胶卷。

月光照在上面,泛着冷硬的光。

许明远的脚步声从东屋传来,七步,九步,停顿四秒——他又去暗房了。

我把胶卷塞进袖管,指甲在掌心刻下新的暗码。

这次,我要他亲手打开那扇门,让他看看,被他当成的东西,到底有多臭。

窗外的月亮慢慢爬上房梁,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和许明远开锁的声音,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