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不该去那儿。”他声音太稳,稳得像提前录好的磁带,连尾音都没有颤。
我低头盯着他脚边的碎石,故意学他说话时尾音下沉的调子:“我只是想画点安静的东西。安静才美,对吧?”
他喉结滚了滚,手机在裤袋里震了两下,震动声透过布料传来,像一只被困的小鸟。
我看见他指节发白,指甲盖压出月牙印,转身时运动鞋后跟碾过一片碎瓷片,咔嗒声比来时快了半拍,像是某种倒计时。
晚上洗漱时,卫生间镜子里我的脸白得像张纸,水珠顺着鬓角滑落,凉得像蛇爬过。
毛巾擦过脖颈时,后颈的小血点突然刺痛——那是许明远递热牛奶时,他的戒指划的。
当时我以为是意外,现在想来,他无名指根本没戴戒指。
推开门的瞬间,我就知道有人动过枕头。
原本垂在床沿的流苏穗子,现在偏向右侧五度;课本原本摊开在《飞鸟集》第37页,现在夹着张泛黄的纸。
我捏起那张纸,铅笔字洇着水痕,像是被人握了很久:“7月15日,新模型入库”。
日期是我到姥姥家的那天。
纸角画着个红裙子小人,裙摆的褶皱和小满那条一模一样。
风从窗缝钻进来,纸页簌簌响,像有人在我耳边低语。
我攥紧纸角,指甲掐进掌心,咸腥的血味漫上舌尖。
许明远的呼吸声突然在耳边响起——白天在河边,他录像时呼吸频率是每分钟12次,和现在我听见的,一模一样。
后半夜我没合眼。
月光透过窗棂爬上床沿,在地板上投出个歪斜的人影,影子边缘模糊,像被水泡过的墨迹。
我数着钟表的滴答声,数到第187下时,院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不是许明远的,更轻,带着点拖沓,像赤脚踩在泥地上。
我贴着门缝往外看,院门口的石墩上坐着个小红点。
那是小满的红裙子。
她怀里抱着什么,在月光下闪着光——是半块水果糖,糖纸泛着柠檬黄,和许明远相机里那些女孩照片上的味道,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