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盒在床底下，蒙着一层灰。
我用发卡撬锁时，金属摩擦的声音比我的心跳声还响，耳朵嗡嗡作响。
掀开盖子的瞬间，霉味和铁锈味扑面而来——整整一盒照片，全是女孩的。
有穿校服的，有扎着羊角辫的，每张照片背面都用黑笔写着名字和日期：“王雨桐，2023年5月17日”“周小棠，2023年6月2日”。
最底下是一个U盘，外壳上刻着希腊字母π，边缘沾着暗褐色的东西，我摸了一下，手指上有硬痂似的触感——是血。
“姐姐！”
我手一抖，U盘砸在了铁盒上。
院外传来清脆的呼喊声，是邻居家的小满，扎着两条红绸子辫，正扒着玉米地的篱笆看着我。
她总是穿着红裙子，今天裙角沾着泥，眼睛却亮得有些不正常：“别去那边！”她指了指玉米地深处，“叔叔说，我睡着的时候他来看过我。”
最后那个“过”字她咬得很重，像是含着一颗冰碴，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属于孩子的冷静。
我突然想起昨天傍晚，小满蹲在井边玩石子，许明远蹲下来给她擦脸，手指在她后颈多按了两秒。
我攥紧U盘朝村口跑去。
玉米秆刮得我的脸生疼，青黄的叶子在头顶沙沙作响，就像有人在上面爬一样。
风里夹着泥土和腐烂秸秆的腥气，天空低垂，灰得像要塌下来。
我分不清东南西北，雨靴踩进泥坑，泥水灌了进去，凉得我打了个寒颤，脚趾蜷缩起来。
“晚照？”
许明远的声音从背后飘了过来。
我跑得更快了，可玉米地就像一张网，秆子越密，越找不到出口。
我被田垄绊倒，整个人栽进了泥里。
雨靴里灌进了更多的水，我蹲下来抠鞋，指尖碰到了一张硬纸——身份证。
照片上的女孩被撕了一角，名字是“陈思”。
“摔疼了？”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许明远蹲在我面前，手里拿着手帕，袖口露出一截红绳——和照片里周小棠手腕上的红绳一模一样。
他帮我擦脸上的泥，指腹蹭过我耳垂时，我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不是白天那种肥皂的清香，而是铁锈味中夹杂着一丝甜味，就像很久没开窗的老衣柜，闷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秘密。
“小姑娘，别乱跑了。”他笑着说，眼尾的皱纹显得很温柔，“姥姥该着急了。”
我盯着他袖口的红绳，听着玉米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整片地都在低语。
远处传来姥姥喊我吃饭的声音，可我知道，她不会相信我的。
就像她不会相信我昨晚看到的影子，不会相信铁盒里的照片，也不会相信雨靴里这张不属于我的身份证。
雨还在下着。
我望着许明远身后的玉米地，那些青黄的秆子在雨中摇晃，就像无数只举起来的手。
小满的话突然在我耳边炸响：“叔叔说，我睡着的时候他来看过我。”
而我的身份证，还在许明远手里。
或者更糟糕的地方。
我把“陈思”的身份证攥在手心里，泥水流进了指缝，黏腻又冰冷。
过目不忘的本事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许明远钥匙的位置、铁盒锁的齿痕、红绳的编法，全都在我眼前闪过。
这不是误会。
这是一场猎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