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残局与抉择
暴雨不知在何时悄然转弱，从倾盆之势化作了淅淅沥沥的冷雨，敲打着百草堂院内的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火药硝烟味，以及那股自李逍遥身上散发出的、尚未完全散去的诡异阴冷气息。
陈笑宝瘫坐在泥水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内的剧痛，喉头不断涌上腥甜之意。他勉强抬起头，视线依旧有些模糊，耳中的嗡鸣也未完全消退。
眼前的景象，如同修罗地狱。
院门被炸得粉碎，碎木和石块混合着泥水堆积。两名黑衣杀手的尸体以扭曲的姿势倒在远处墙根，鲜血染红了大片地面，又被雨水不断稀释。另外三名杀手和那蒙面首领瘫倒在不同的位置，虽然还在微微抽搐，但显然已失去了战斗力，眼神涣散，口鼻溢血，显然李逍遥那无差别精神冲击对他们的魂魄造成了难以挽回的重创。
明月心倒在离他不远的泥泞中，一动不动，右臂不自然地扭曲着，脸色白得吓人，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而引发这一切的李逍遥，则蜷缩在院子中央，小小的身躯被雨水浸透，昏迷不醒，恢复了那副纯真无害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睁开混沌双瞳、释放出恐怖力量的“怪物”只是一个幻觉。
唯一还能站着的，是古老头。他捂着肋下深可见骨的伤口，佝偻着身体，脸色灰败，嘴角还挂着乌黑的血迹，看向李逍遥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深入骨髓的恐惧，有劫后余生的心悸，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扭曲的贪婪与炽热。
“混沌之瞳……万灵容器……古籍记载竟是真的……哈哈……咳咳……”他发出沙哑而断续的笑声，牵动了伤口，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更多的黑血。他死死盯着李逍遥，仿佛在凝视着世间最珍贵的瑰宝，“圣教追寻千年……没想到……竟让我……遇到了……”
陈笑宝听着他那梦呓般的话语，心中寒意更甚。他强忍着剧痛，挣扎着想要爬向明月心，至少确认她是否还活着。
他的动作惊动了古老头。
古老头猛地转过头，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却闪烁着异常的光芒，如同垂死的饿狼看到了最后的猎物。他一步步，踉跄着走向陈笑宝，目光最终落在了他被陈笑宝紧紧绑在胸前、即便经历如此剧变也未曾松脱的紫檀木盒上。
“把……‘钥匙’……给我！”古老头的声音嘶哑而急切，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同时抬起了那根乌黑的烧火棍，棍尖对准了陈笑宝的咽喉。他虽然重伤，但要杀死此刻毫无反抗之力的陈笑宝，依旧易如反掌。
陈笑宝的心沉了下去。他看着古老头那疯狂而贪婪的眼神，知道此时任何求饶或谈判都是徒劳。这老匹夫已经彻底撕下了伪装，为了“圣印”和“容器”，他绝不会放过自己，更不会放过知晓他真面目的明月心和逍遥！
怎么办？
交出木盒？那无异于将最后的希望拱手让人，而且古老头得到木盒后，为了灭口，也绝不会放过他们。
不交？立刻就是死路一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走……走水啦！快救火啊！”
“是百草堂那边！刚才那声巨响……”
“快去看看！”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嘈杂的人声、惊呼声和凌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铜锣被敲响的急促声响！显然，方才火药的爆炸和之后的诡异动静，终于引来了镇上居民的注意！
古老头脸色猛地一变！他看了一眼院外声音传来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明月心和李逍遥，最后死死盯住陈笑宝胸前的木盒，眼中闪过一丝极其不甘的挣扎。
他现在重伤在身，状态极差，若是被镇上的人堵在这里，看到院中这般景象，他根本无法解释！更何况，地上还有三个“圣教”的人没死透……
是立刻杀掉陈笑宝夺取“钥匙”，然后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带走“圣印”和“容器”？还是……
电光火石间，古老头做出了决断。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猛地抬起烧火棍，却不是刺向陈笑宝，而是狠狠一棍点在了陈笑宝的胸口膻中穴上！
“噗！”
陈笑宝只觉得一股阴寒刺骨的气劲透体而入，瞬间封住了他几处主要经脉，让他本就重伤的身体彻底僵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瞪大眼睛，愤怒而不甘地看着古老头。
“小杂种……算你走运！”古老头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暂且留你狗命！‘钥匙’先寄存在你这里！待老夫处理好手尾，再来取你性命，收回‘圣印’与‘容器’！”
说完，他不再犹豫，身形踉跄却异常迅速地冲到那蒙面首领和另外三名重伤的杀手身边，手法极快地在他们每人胸口补了一掌，确保他们彻底断气灭口。然后，他一把抓起昏迷的明月心，如同拎起一件货物般扛在肩上，又深深看了一眼泥水中的李逍遥，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与渴望，最终一咬牙，身形几个起落，便从百草堂后院的矮墙翻了出去，消失在依旧淅沥的雨幕和渐浓的夜色之中。
他带走了明月心！
陈笑宝眼睁睁看着古老头掳走明月心，自己却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动弹不得，心中涌起一股撕心裂肺的愤怒与无力感！他想嘶吼，想挣扎，却连发出一点声音都做不到，只能死死咬着牙，任由冰冷的雨水和屈辱的泪水混合着流下。
院外的人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已经开始在胡同口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