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气质清冷、眉宇间带着一丝书卷气的郡主上前,她是已故贤亲王之女,素有才名:“程大家,小女子不才,素爱梅花傲雪之姿,不知可否……”
程度打量了她一眼,笑道:“郡主气质高洁,如雪中寒梅,凌霜独自开。便画一幅《暗香疏影图》,以墨梅衬郡主风骨,可好?”
接着,又一位身材高挑、眉目英气的将门千金挤上前,她父亲是程老十的部下:“程公子,俺……我不喜欢那些花啊草的,能不能画点不一样的?比如……战马?要威风的那种!”她声音洪亮,带着一股飒爽之气。
程度哈哈一笑:“小姐巾帼不让须眉,自有豪情。战马虽威,却失之柔韧。不若画一幅《苍鹰攫兔图》,鹰击长空,睥睨四方,更合小姐气度!”
他也不管对方是否同意,已然铺纸挥毫。这一次,他笔势变得凌厉迅疾,墨色酣畅淋漓,一只目光锐利、铁喙如钩、正从云端俯冲而下的苍鹰瞬间跃然纸上,那鹰隼的凶猛、迅捷、以及一往无前的气势,被表现得淋漓尽致。画成之时,仿佛能听到一声穿金裂石的鹰唳!那将门千金看得双目放光,激动得连连拍手:“好!画得好!就是这样!太对我胃口了!”
随后,无论是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还是娇憨明媚的官家小姐,程度总能精准地捕捉到她们身上最独特的气质,或以景物喻人,或以意境传神,每一幅画都迥然不同,却又都完美地契合了所求之人的精神内核。他作画速度极快,往往凝神片刻,便下笔如飞,画成之时,总有或多或少的异象伴随——或是微光流转,或是异香浮动,或是让人心神宁静,或是令人豪情顿生。
他一边作画,一边还与各位贵女谈笑风生,妙语连珠,时而引经据典,时而说些市井趣闻,将一众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名门淑女逗得花枝乱颤,芳心暗许。整个绮兰殿,俨然成了程度的个人画展兼爱慕者见面会。
程贵妃起初还担心侄儿应付不来,或是举止失当,此刻见他游刃有余,不仅没丢面子,反而大大地长了脸,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好笑。她吩咐宫人不断送上茶点瓜果,自己也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侄儿“表演”。
时间就在这丹青妙笔与欢声笑语中悄然流逝。殿外的日头渐渐西斜,金色的余晖透过琉璃窗格,洒在殿内,为这满室的繁华更添几分暖色。
程度也不知自己画了多少幅,只觉得神识微微有些疲惫,但精神却依旧亢奋。《万象绘真诀》与《虚空钓蟾功》在这一次次精准捕捉他人神韵、并将其融入画境的过程中,似乎运转得更加圆融自如,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对空间、对“神”的感知,都有了新的体会。他甚至觉得,那第十八处窍穴之后,一直纹丝不动的第十九处窍穴,似乎也有了松动的迹象。
终于,当最后一位腼腆害羞的小小姐,红着脸拿到她那幅以月光下静谧睡莲为喻、完美衬托出其安静内敛气质的小品后,殿内的求画热潮才暂告一段落。
程度长长舒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手腕,对着满殿眼神热切、意犹未尽的贵女们拱了拱手,笑道:“承蒙诸位不弃,今日便到此为止吧。程度力有未逮,再画下去,只怕要贻笑大方了。”
众女虽有不舍,但也知趣,纷纷道谢,珍而重之地捧着各自的画作,如同得了什么绝世奇珍,心满意足地告退离去。殿内顿时清静了不少。
程贵妃这才站起身,走到程度身边,看着他略显疲惫却眼神明亮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替他理了理有些微乱的衣襟,嗔怪道:“你这孩子,也是实诚,她们要画,你便一幅接一幅地画,也不知道歇歇。”
程度嘿嘿一笑,浑不在意:“姑姑放心,侄儿心里有数。再说了,能给这么多漂亮小姐画画,也是侄儿的荣幸嘛。”他语气轻松,带着几分惯有的调侃。
程贵妃白了他一眼,却也拿他没办法,转而道:“忙活了大半天,饿了吧?本宫让小厨房准备了些你爱吃的菜式,走,陪姑姑用膳去。你爹和你哥哥那边,本宫自会派人去说,今日你就留在宫里用晚膳。”
程度眼睛一亮,他在外厮混,山珍海味也吃过不少,但宫里的御厨手艺,那可是别处比不了的,尤其是几道秘制的点心,让他念念不忘。
“那敢情好!多谢姑姑!”程度立刻眉开眼笑,将那点疲惫抛到了脑后,“正好,侄儿也有些饿了。不过……”他话锋一转,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姑姑,晚膳后,能不能借您宫里的观星台一用?今晚月色不错,侄儿想去那儿……钓会儿鱼。”
程贵妃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哭笑不得,伸出纤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呀!真是片刻不忘你那根钓竿!罢了罢了,随你吧!只要别再闹得满城风雨,在宫里……随你怎么钓!”
程度笑嘻嘻地应了,心中却已在期待。他感应到的那丝空间波动,随着夜幕降临,似乎越发清晰了。他有预感,今晚在皇宫观星台,或许真能有不寻常的收获。
夕阳彻底沉入远山,皇宫内苑华灯初上。
(第一百零八回中完)
第一百零八回:程度垂钓得趣闻虚空蟾影引仙缘(下)
皇宫的晚膳自是精致无比,程贵妃又特意吩咐小厨房多做了几样程度素日爱吃的点心。程度大快朵颐,吃得心满意足,与姑姑说说笑笑,将白日作画的些许疲惫一扫而空。
酒足饭饱,华灯已上,夜幕彻底笼罩了长安。宫内各处宫殿亮起灯火,如同散落人间的星辰,与天穹之上渐次浮现的真实星斗交相辉映。
程度辞别了程贵妃,在内侍的引领下,登上了皇宫西北角的观星台。此台高约十丈,是钦天监观测天象之所,台顶平坦开阔,以白玉石铺就,刻有简易的星图与方位标识。此处视野极佳,远离后宫喧嚣,夜风习习,带着初夏的微凉与草木清香,仰头可见星河璀璨,确是观星……与垂钓的绝佳地点。
引路内侍恭敬退下,偌大的观星台上,只剩下程度一人。他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感受着周围比宫外更加浓郁、也更加有序的天地灵气(星宿大阵的影响在此尤为明显),脸上露出了惬意的神色。
他并未急于抛竿,而是先绕着观星台缓缓踱步,手中那杆星砂钓竿随着他的步伐轻轻点地,发出细微的、仿佛与星辰共鸣的清音。他运转《虚空钓蟾功》,周身十八处凝练的窍穴如同夜空中的灯塔,微微亮起,感知着周围空间的细微波动。
白日里在绮兰殿作画时捕捉到的那丝异常活跃的空间波动,此刻在寂静的夜空下,变得愈发清晰。它并非固定一处,而是如同水中的游鱼,在观星台上方某片特定的虚空区域中,时隐时现,穿梭不定。
“就是这里了……”程度停下脚步,立于观星台正中央,抬头望向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夜空。他眼神专注,再无平日的惫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手般的锐利与期待。
他调整呼吸,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左手虚握钓竿中段,右手持竿尾,将那缕透明钓丝在指尖捻动。钓丝并非实物,乃是他以自身凝练的星辰之力与空间能量混合凝聚而成,无形无质,却能穿透虚空。
“去!”
程度轻喝一声,手腕微抖,那透明的钓丝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激射而出,并非射向高空,而是没入了他面前那片看似正常的虚空之中!钓丝前端,仿佛消失在了另一个维度。
他闭上双眼,全部心神都附着在那缕钓丝之上。通过钓丝,他的“感知”被无限延伸,进入了一片光怪陆离、支离破碎的奇异领域——那是空间夹缝,是诸界壁垒的薄弱处,是能量与物质随波逐流的混乱之地。
各种混乱的信息碎片冲刷着他的神识:破碎的山河影像、扭曲的生物残影、意义不明的能量流光、甚至是一些残存着强烈情绪的意念片段……程度稳住心神,如同老练的渔夫,无视那些无用的“杂鱼”,钓丝前端那由他窍穴之力模拟出的“诱饵”(一种纯净的、对空间能量有吸引力的星辰波动),精准地朝着那丝异常活跃的波动探寻而去。
那波动极为滑溜,感知到“诱饵”靠近,时而急速远离,时而隐匿不见,时而又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突然出现。程度全神贯注,以《虚空钓蟾功》中记载的精妙控竿法门,操控着钓丝在混乱的虚空夹缝中追逐、缠绕、试探。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程度的额头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嘴角却带着一丝兴奋的笑意。这种与未知博弈、在混乱中捕捉规律的感觉,让他沉迷。
时间一点点流逝,月上中天,清辉洒满观星台。
突然,程度心神一动!钓丝传来了清晰的“咬钩”感!那并非实体生物的撕咬,而是一种强烈的能量吸附与法则牵引!
“上钩了!”
程度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爆射。他腰腹发力,双臂稳稳向后一带,低喝一声:“起!”
钓竿瞬间弯成了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那透明的钓丝绷得笔直,发出细微的、仿佛琴弦拨动般的嗡鸣!一股巨大的、来自虚空深处的力量顺着钓丝传来,试图将程度拖入那片未知!
程度双脚如同生根般钉在白玉石台上,周身十八窍穴星光大盛,磅礴的星辰之力涌入双臂,与那虚空中的力量抗衡。他并非蛮力拉扯,而是运用巧劲,如同太极推手,顺着那股力量的势头,时而放松,时而收紧,不断消耗着“猎物”的挣扎力量,并将其缓缓拉向现实世界的“岸边”。
观星台周围的空间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扭曲,光线如同透过水面般波动起来。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奇异的气息,非香非臭,带着一种古老、蛮荒而又纯净的味道。
这番动静,虽然程度已经极力控制,但那逸散出的空间波动与能量涟漪,还是惊动了一些存在。
首先感应到的是坐镇唐王府小壶天深处的李之源。他正在参悟一个洞天节点的核心法则,忽然心有所感,神识瞬间透过星宿大阵网络,扫向皇宫观星台方向。
“嗯?程度这小子……又在折腾什么?这次的空间波动……有点意思。”李之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停下了参悟,饶有兴致地“看”了过去。
几乎同时,皇宫深处某座静谧殿宇中,一位常年守护皇室、修为已至迷惘境巅峰的老太监,也猛地睁开了浑浊的双眼,惊疑不定地望向观星台:“如此剧烈的空间扰动?是何人在宫中施法?!”他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殿内,悄无声息地朝着观星台潜行而去。
观星台上,程度的较量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钓丝另一端传来的力量时而沉重如山,时而轻灵如羽,变幻莫测。他额角青筋微显,呼吸也变得粗重了些,但眼神却越来越亮。
“给我……出来!”
程度猛然吐气开声,体内仿佛有某个关卡被冲破,第十九处窍穴在此刻轰然洞开!一股新生的、更精纯的星辰之力涌入四肢百骸!他双臂力量暴增,钓竿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
“啵——”
一声轻微的、仿佛气泡破裂的脆响。钓丝尽头,那扭曲的虚空猛地被撕开一道细微的裂缝,一团被朦胧星光包裹着的、约莫拳头大小的物事,被程度硬生生地从虚空夹缝中“拖”了出来!
就在那物事脱离虚空,出现在现实世界的刹那——
“嗡!!!”
一道无法用颜色形容的、纯净到极致的光华骤然从那团星光中爆发开来!瞬间照亮了整个观星台,甚至冲霄而起,在夜空中形成了一道短暂而璀璨的光柱!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蕴含着生命本源与造化初始气息的磅礴生机,如同潮水般向四面八方扩散!
整个长安城,但凡是修为达到宗师境以上的武者或修士,都在这一刻心有所感,不约而同地望向皇宫方向,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那是……什么?”
“好恐怖的生机!仿佛能活死人肉白骨!”
“皇宫重地,怎会有如此异宝出世?!”
潜行而至的老太监,在距离观星台尚有百丈时,便被那光华和生机逼得显出身形,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喃喃道:“先天乙木之源?不……比那更精纯……更古老……”
就连远在王府的李之源,也霍然站起,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隔着重重空间,死死“盯”着程度钓上来的那团东西,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动容:“这是……世界石之胚?!不,似是而非……其中还蕴含了浩瀚……混沌青莲的残韵?!程度这小子……真是走了泼天的大运!”
光华缓缓内敛,那团物事的真容显露出来。它并非规则的形状,表面粗糙,呈现出一种混沌的、仿佛蕴含了所有颜色的灰蒙蒙质感,但其内部,却仿佛有星云在旋转,有细微的、如同脉络般的翠绿色光丝在流淌,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生机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衍化万物的道韵。
程度看着手中钓竿尽头,那悬浮在半空、缓缓旋转的奇异石头,也愣住了。他虽然不知道这具体是什么,但那磅礴的生机与玄妙的道韵,让他明白,自己这次,恐怕真的钓上来一个了不得的玩意儿!这东西的价值,绝对远超他过去钓上所有东西的总和!
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抓,那石头却仿佛有灵性般,微微一闪,避开了他的手指,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朦胧的光辉。
就在这时,一道玄色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观星台上,正是李之源。他来得如此之快,仿佛直接跨越了空间。
“别乱动。”李之源制止了程度的动作,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块奇石,语气凝重,“你小子……这次可真是钓了个‘祖宗’上来。”
程度挠了挠头,看着面色凝重的李之源,又看了看那块引得天地异动的石头,讪讪一笑:“源哥儿,这……这玩意儿很值钱吗?”
李之源闻言,差点气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值钱?这东西,根本就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若我所料不差,此物乃是某个至高等世界崩灭时,其本源核心与一株先天混沌青莲之气偶然结合,历经无数岁月在虚空中孕育而成的奇物——混沌源种!”
“混沌源种?”程度一脸茫然。
“简单说,”李之源尽量用程度能理解的话解释,“它蕴含着一个世界最初诞生时的全部奥秘与无限生机。若能将其成功培育,或以其为引……甚至有可能……演化出一方真正的、潜力无穷的大世界!或者,将其融入现有的洞天,足以让洞天发生质的飞跃,甚至奠定未来晋升为真正诸天世界的根基!这是一枚完美到极点的世界种子。”
程度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演……演化大世界?他不过是想钓点新奇玩意儿,怎么就钓了个“世界种子”回来?!
“而且,”李之源补充道,眼神复杂地看着程度,“此物蕴含的生机,对疗伤、延寿有奇效,更能滋养万物。若将其置于灵田,可使枯木逢春;若以其气息修炼,可事半功倍。其价值……无可估量。”
程度咽了口唾沫,看着那块依旧在缓缓旋转的混沌源种,只觉得手里的钓竿前所未有的沉重。他干笑两声:“那……源哥儿,这东西……怎么处理?”
李之源沉吟片刻,袖袍一挥,一道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包裹住那块混沌源种,将其暂时封印收起,那冲天的光柱与磅礴生机也随之隐匿。
“此物干系太大,怀璧其罪。在你手里,是祸非福。”李之源看着程度,正色道,“我先替你保管,仔细研究。待弄清楚其具体特性和培育方法再说。至于你……”
他拍了拍程度的肩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立此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程度眨了眨眼,嘿嘿笑道:“源哥儿,赏赐什么的……都好说。就是,您看我这钓竿,这次好像有点损耗,能不能……帮侄儿重新祭炼一下?还有那《虚空钓蟾功》,我感觉好像又要突破了……”
李之源看着他这副惫懒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却带着一丝欣赏。程度的运气,或者说他与这《虚空钓蟾功》的契合度,实在是好得令人嫉妒。
“准了。回头把钓竿送来王府。功法上有何不解,随时来问。”李之源说完,挥衣袖卷着程度身影便缓缓消散。
(第一百零八回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