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育灵花香，育灵界
长安城，唐王府，秦玉龙书房。
窗外的蝉鸣声一阵响过一阵，预示着玄唐主世界已步入一年中最炎热的时节。然而书房内却依旧清凉静谧，四角摆放着从冰川界运来的、雕刻着简易降温符文的寒玉墩，丝丝缕缕的寒气驱散了暑气。
秦玉龙并未像往常一样伏案于那巨大的玉板沙盘前，而是站在一幅刚刚悬挂起来的巨幅地图前，凝神思索。
地图描绘的是玄唐南方边境延绵数千里的云雾山脉，山势起伏，林莽深幽，许多区域仍标注着“未详”、“险峻无人迹”的字样。而在地图一角，一个新绘制的、醒目的朱红色标记，清晰地指向山脉深处某个无名山谷。
标记旁，是一行细密的小字：“疑似新界通道，生机异常，暂命名‘绿境裂隙’。”
他手中拿着一份刚刚由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报，以及一个用蜜蜡封得严严实实的小铁盒。密报来自南方勘探队的周管事，详细汇报了发现裂隙的经过、周边环境的异常以及他们的初步判断。铁盒里，则是按照他的要求，收集的裂隙附近带有异常气息的土壤、植物样本。
秦玉龙打开铁盒，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混合着百草清香和某种未知甜香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令人精神一振，仿佛全身毛孔都舒张开来。他小心翼翼地用银镊子夹起一点土壤，放在鼻尖轻嗅，又仔细观察着那几片形态奇特、叶脉隐隐流淌着微光的植物叶片。
“如此生机……绝非主世界寻常地界所能孕育。”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锐利而兴奋的光芒，“王爷仍在熔火界未归，时机稍纵即逝……此事，不能等。”
他迅速回到书案前，铺开一张指令纸，笔走龙蛇。
“令：南方云雾山脉勘探队周管事，即日起，原地驻守‘绿境裂隙’，对外宣称发现珍稀药材产区，封锁周边十里，严禁任何人靠近。所需物资、人手，凭此令向就近‘风行驿栈’支取。”
“令：镇远镖局江州分局，即刻抽调副局长赵刚（先天六重，擅林战、防御），率第一、第三精锐小队，共二十人，携带强弓劲弩、防护盾牌、解毒丹药，最快速度赶赴云雾山脉指定坐标，听从周管事调遣，负责探索行动安保。”
“令：王府供奉堂，派遣医师顾问孙老先生（精通本草、毒理），并携其弟子两人，火速前往。”
“令：后勤调度处，准备如下物资，由江州分局镖队一同运送：特制防护服（防荆棘、防剐蹭）、采集工具（玉铲、玉剪、玉盒）、长效干粮、清水净化药丸、信号烟花、记录纸笔、……以及，用于与未知智慧生物交流的礼物：彩色丝绸、晶莹琉璃珠、上好蜂蜜、甜味果脯。”
他的指令清晰明确，涵盖了人员、安保、专业、后勤、乃至外交准备每一个环节。尤其强调了“谨慎”、“友善”、“观察优先”、“非必要不冲突”的原则。
指令通过王府驯养的迅羽鹰和遍布各地的风行驿栈，以最快速度发出。
数日后，一支成分复杂却目标统一的探索队，在云雾山脉那处无名山谷完成了集结。周管事稳重，赵镖头悍勇，孙老医师博学，再加上经验丰富的镖师和勘探队员，可谓阵容齐整。
站在那道被藤蔓几乎完全覆盖、仅透出丝丝奇异光晕和浓郁生机的裂隙前，所有人心头都难免有些紧张和激动。
赵刚检查了一遍队员的装备，沉声道：“兄弟们，规矩秦公子都交代清楚了。里面是什么光景，谁也不知道。都把招子放亮些，手稳住，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擅自行动，更不许先亮爪子！记住，咱们是去探路，不是去打仗！”
“是！”众镖师低声应喝，神色肃然。
周管事对孙老医师点点头：“孙老，有劳您多多留意空气、植被是否有毒。”
孙老医师捻着胡须，眼神里充满了学者式的好奇：“放心，老夫省得。”
准备就绪，赵刚一马当先，用厚背砍刀小心翼翼地清理掉洞口垂挂的藤蔓，露出了一个可供人弯腰进入的洞口。那股奇异的香气更加浓郁了。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盾牌，率先踏入了裂隙。
短暂的黑暗与空间扭曲感过后，眼前豁然开朗！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天空是一种清澈柔和的蔚蓝色，挂着几缕轻纱似的白云。目光所及，是无穷无尽的绿色！高耸入云的巨树，树冠遮天蔽日，许多树木的叶片呈现出翡翠、琥珀、甚至淡紫的色泽，在阳光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晕。粗壮的藤蔓如同巨龙般缠绕在树干之间，上面开满了脸盆大小、色彩斑斓的奇异花朵。
地面之上，是厚实如地毯的苔藓和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灌木、草本植物，许多都结着累累硕果，或开着散发荧光的娇嫩花朵。空气湿润而清新，吸一口仿佛能洗涤肺腑，充满了浓郁的生命能量和醉人的芬芳。耳边听到的是婉转的鸟鸣（或许是吧？声音空灵奇特）、溪流淙淙、以及风吹过巨大叶片发出的沙沙声响。
这里没有蛮荒的戾气，没有沙漠的死寂，没有熔火的暴烈，有的只是磅礴到极致的、安宁而和谐的生命力！
“老天爷……这，这是什么神仙地方？”一个年轻的镖师忍不住喃喃道，下意识地放松了紧握刀柄的手。
赵刚毕竟老成，迅速从震撼中恢复，低喝道：“别愣神！保持警戒队形！老孙，空气怎么样？”
孙老医师早已闭上眼，深深呼吸了几次，又迅速从药囊中取出几样试毒的工具忙碌起来，片刻后，他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奇哉！此间空气纯净无比，富含某种……某种滋养生命的精气，对人体大有裨益！至少在此处，无毒无害！”
众人闻言，稍稍松了口气。
周管事拿出罗盘和记录本，发现罗盘指针在这里微微颤动，指向并不稳定，似乎受到某种地磁干扰。他迅速记录下：“育灵界，初步观测，环境极佳，生命能量浓郁，暂无发现直接毒害。”
探索队以赵刚为箭头，呈扇形小心翼翼地向内推进。他们不敢轻易触碰那些奇异的植物，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苔藓上，尽量不留下痕迹。
很快，他们发现了更多令人惊奇的迹象。
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流过，溪水甘甜清冽，水底铺满了彩色的卵石，一些半透明的小鱼在其中游弋。
一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蘑菇状植物下，聚集着几只皮毛光滑、长着大大鹿角、眼神温顺的奇异生物，好奇地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并未显出惊恐。
一片空地上，生长着几株低矮的灌木，上面结满了珍珠大小、晶莹剔透的紫色果实，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孙老医师谨慎地检查了紫色果实，又观察了附近是否有动物啃食的痕迹，最后小心翼翼摘下一颗，用银针试毒，又取出少许汁液用随身药材检验，最终惊叹道：“不可思议！此果蕴含温和的润肺止咳之效，且药性纯净，几无杂质！乃极品良药！”
周管事立刻命人小心采集少量样本，装入玉盒保存。
随着不断深入，他们越发感觉到这个世界的与众不同。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充满了灵性，和谐共处，自成一体。他们甚至看到一些会自行移动、变换位置的藤蔓，以及几株明显具有简单意识、会随着他们的经过而微微转向的巨型花朵。
“此地……莫非真有山精木怪？”一个镖师小声嘀咕，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四周仿佛活过来的森林。
赵刚脸色也越发凝重，他打了个手势，队伍行进得更加缓慢和谨慎。
就在穿过一片尤其茂密、光线昏暗的蕨类植物丛林时，异变突生！
队伍侧翼的一名镖师突然感觉脚下一紧，似乎被什么柔韧的东西缠住了脚踝！他下意识地惊呼一声，低头看去，只见几根原本匍匐在地的翠绿色藤蔓，如同活蛇般，悄无声息地缠绕了上来！
“有情况！”赵刚暴喝一声，盾牌瞬间护在身前，其他镖师也立刻刀剑出鞘，结成防御圆阵！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那些藤蔓只是缠绕住了那名镖师的脚踝和小腿，并未发力拉扯或刺入，更像是一种……试探性的束缚？同时，四周的树林间，传来了轻微的、仿佛枝叶摩擦的“沙沙”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前方一株需要数人合抱、树皮呈现深褐色、布满岁月痕迹的巨大古树，其粗壮的树干上，那些扭曲的纹路缓缓蠕动，竟逐渐凝聚成一双深邃的、如同深潭般的木质眼眸，和一个类似鼻口的模糊轮廓！
低沉、浑厚、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嗡鸣声，从那古树的“口”中发出，回荡在寂静的林间。
探索队所有人，瞬间寒毛倒竖！
那低沉浑厚的嗡鸣声并非刺耳的噪音，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如同大地母亲沉睡中的呓语，震得人心头发慌，却又奇异地并不让人感到直接的恶意。
探索队全员紧绷，刀剑出鞘，强弓上弦，结成的防御圆阵如临大敌。被藤蔓缠住脚踝的那名年轻镖师，脸色发白，额头沁出冷汗，却牢记赵刚的命令，强忍着没有挥刀去砍那些翠绿的藤蔓——天知道攻击这些看似柔弱的植物会引发什么后果。
树干上那对深邃的木质眼眸，缓缓地“眨动”了一下，仿佛刚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带着几分茫然与审视，聚焦在这群闯入它领域的不速之客身上。嗡鸣声渐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轻微的、仿佛无数叶片同时摩擦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的林木间传来。
紧接着，令探索队成员终生难忘的景象出现了。
周围那些高耸的古木、缠绕的藤蔓、甚至一些特别巨大的蕨类植物，其树干或主茎上，都开始缓缓浮现出程度不一、或清晰或模糊的五官轮廓！虽然不及最先那株古树清晰，但无数双“眼睛”在幽暗的林间亮起，无声地注视着他们，这种压力远比面对千军万马更令人窒息。
他们仿佛不是站在一片森林里，而是站在一个巨大无比的、活着的生物的腹腔之中，被无数双眼睛打量着。
“我的娘诶……”有镖师牙齿打颤，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刀。
赵刚喉结滚动，强压下心中的骇然，低声喝道：“稳住！都别动！听我号令！”他死死盯着最先那株古树，盾牌微微前倾，做出防御姿态，但并未表现出攻击意图。
周管事也是手心冒汗，但他牢记秦玉龙“友善、观察”的指令，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不带威胁，他向前微微一步，对着那株最大的古树拱了拱手——这是玄唐通用的礼节，不知对方能否理解。
“我等……来自外界，误入宝地，并无恶意。”他尽量放缓语速，字正腔圆，“只因好奇探寻，若有冒犯，还请……还请尊驾见谅。”
他的声音在寂静得过分的林间显得有些突兀。那古树的眼眸似乎转动了一下，聚焦在他身上。周围的沙沙声更响了一些，仿佛森林在窃窃私语。
被藤蔓缠住的镖师紧张得几乎要窒息。就在这时，缠在他脚踝上的藤蔓忽然微微松动了一下，并非放开，而是像人的手指一样，轻轻在他裹着皮甲的小腿上“按”了两下，似乎是在感知什么。
孙老医师一直紧张地观察着，此刻他眼神微动，低声道：“赵镖头，周管事，它们……它们好像只是在试探，在‘感受’我们。这些藤蔓并无尖刺，也未释放毒液或收缩勒紧……”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那株最大的古树再次发出了低沉的嗡鸣，这次的声音似乎柔和了一些。同时，旁边一株稍小些的、树干上浮现出类似女性柔和面容轮廓的树木，其枝条轻轻摇曳，几片散发着淡雅清香的、心形的巨大叶片飘落下来，缓缓落在探索队前方的空地上。
这个动作……似乎不含敌意？
周管事心念电转，猛地想起秦玉龙指令中提到的“礼物”！他立刻对身后背着大行囊的队员低声道：“快！把那个用绿色丝绸包着的盒子拿出来！还有那罐蜂蜜！”
队员慌忙解下行囊，取出东西。周管事接过，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将那个精美的丝绸包裹和一小罐晶莹剔透的蜂蜜，小心翼翼地放在那几片心形叶片旁边，然后缓缓后退。
“此乃我等家乡的一些微薄之物，不成敬意，权当……见面之礼。”他再次拱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两样东西上。
寂静持续了十几息。
忽然，一阵极其轻微、如同风铃碰撞的脆响声从头顶传来。众人抬头，只见高处交错的枝叶间，闪烁起星星点点的柔和光斑。那光斑越来越近，竟是一个个只有巴掌大小、背生透明蝶翼或花瓣翅膀的小人儿！
它们有着精致无比的五官，头发像是纤细的花丝，身上穿着用花瓣和叶片做成的微小衣裙，周身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它们好奇地围着探索队飞舞，发出叽叽喳喳的、如同雏鸟鸣叫般清脆悦耳的声音。
是花精！
探索队成员再次看呆了，紧张的情绪被这梦幻般的景象冲淡了不少。
几只胆大的花精飞落到放着礼物的地方，围着那光滑绚丽的绿色丝绸和晶莹的蜂蜜罐子好奇地打转。一只戴着紫色小花冠的花精（似乎是它们的首领）小心翼翼地用小手触碰了一下丝绸，感受到那丝滑的质感，发出惊喜的叫声。它试着想抱起那罐蜂蜜，却发现太重了，只能围着罐子飞了几圈，然后兴奋地朝着那株最大的古树方向比划着，发出急促而欢快的脆响。
古树的嗡鸣声似乎也带上了几分愉悦的语调。缠绕在镖师脚踝上的藤蔓终于完全松开，无声无息地缩回了苔藓之中。
那名镖师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被同伴赶紧扶住。
最大的古树再次发出嗡鸣，这次，探索队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温和的、试图沟通的意念，如同暖流般拂过他们的脑海。意念中包含的并非语言，而是简单的图像和情绪：一片宁静的森林、潺潺的流水、温暖的阳光、以及“好奇”、“欢迎”、“跟随”的模糊意味。
“它……它好像让我们跟着它？”周管事不确定地猜测道。
赵刚看向孙老医师，孙老医师激动地点头：“是了是了！意念沟通！古籍中有载，某些上古灵木或有此能！它们似乎接受了我们的礼物，表达了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