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边城西,旧粮库区域。
这里相较于城中心的繁华和军营的肃杀,显得有几分冷清。高大的库房排列整齐,但因近期战事,大多空置,只有少数几个还有军粮存储,守卫也相对松懈。空气中弥漫着谷物陈腐和灰尘混合的气味。
那批从冰川界运来的奇异矿石,就被存放在这片区域边缘的一座独立库房内。库房大门上贴着封条,门口只有两名看上去有些懒散的老兵抱着长枪站岗,时不时打个哈欠,聊几句闲天。一切看起来,都与“重兵把守的宝贝”毫不沾边。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无形的杀机早已悄然布下。
李之源端坐于将军府书房,双目微阖,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全部心神都已通过那缕早已悄然附着在库房周围阵法核心上的神识,遥遥感应着那边的一切。坤剑·地载的“厚重”与“承载”之意,完美地掩盖了阵法的能量波动,使其如同真正的大地般沉寂无声。
枯鹰率领的五位宗师,则如同石雕般,隐匿在库房周围百丈外的几处制高点阴影中,呼吸近乎断绝,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耐心等待着王爷发出的信号。
时间一点点流逝,从午后到日头西斜,库房周围依旧没有任何异常。
一名潜伏的宗师似乎有些按捺不住,通过特殊虫鸣声向枯鹰传递讯息:“头儿,目标会不会不来了?或者已经看穿了?”
枯鹰眼神锐利如鹰,纹丝不动,同样以细微的虫鸣回应:“沉住气。王爷料定他必来。越是平静,越可能是在试探。等。”
就在夕阳即将完全没入地平线,天色将暗未暗的那一刻——
异变陡生!
库房东南角,大约三十丈外的一处地面,几块看似随意散落的碎石,忽然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移动了一下位置。移动幅度极小,若非一直死死盯着,几乎无法察觉。
紧接着,那一片区域的空气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水波般的涟漪,但瞬间又平复下去。
来了!
李之源紧闭的双目骤然睁开,眼中精光一闪!来了!果然来了!而且一来就试图用阵法悄然改变周围环境,制造利于他遁走的“生门”!
几乎是同时,枯鹰也察觉到了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能量波动,手猛地握紧了刀柄!
但李之源的神念立刻传递过去:“稳住!别动!他在试探!”
果然,那涟漪过后,再无任何动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对方谨慎得超乎想象。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两名站岗的老兵点燃了气死风灯,昏黄的光晕只能照亮门口一小片区域。
忽然,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从库房西北角的阴影里传来,像是有野猫或者老鼠在啃噬什么东西。
一名老兵嘟囔了一句:“妈的,这地方的耗子都快成精了…”说着,似乎想走过去查看。
另一名老兵拉住他:“哎,看什么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守着门就行了。”
就在两人注意力被西北角吸引的刹那!
库房正门上方,一道几乎与昏暗屋檐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般,悄无声息地飘落下来!动作轻盈得匪夷所思,落地时连一丝灰尘都未曾惊起。
黑影穿着一身夜行衣,体态看起来有些佝偻,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精光内敛、闪烁着警惕与好奇光芒的眼睛。他先是如同壁虎般紧贴门板,侧耳倾听了一下库房内的动静,随后手指如飞,在那厚重的铜锁上轻轻拨弄了几下。
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铜锁应声而开。
整个过程快如鬼魅,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两名近在咫尺的老兵竟毫无察觉!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轻轻推开一道门缝,身形一闪,便如同游鱼般滑入了库房之内。
“进去了!”枯鹰心中一紧,立刻看向将军府方向,等待王爷发动阵法的信号。
然而,李之源却按兵不动。他的神识“看”得清清楚楚,进去的那个…气息不对!虽然也做了伪装,刻意模拟出一丝微弱的空间波动,但绝非父亲李修那纯正的《玉清一气功》气息!
是个诱饵!好狡猾的老爹!竟然还找了探路的!
库房内,那黑衣人在黑暗中迅速移动,很快找到了那堆放在角落、用油布盖着的冰川界矿石。他眼中露出贪婪之色,伸手便要去掀开油布。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库房内几个不起眼的角落,突然亮起了数道微弱的符文光芒!光芒瞬间连接,形成一个简易的禁锢法阵,虽然威力不算太强,但足以将先天以下的武者暂时困住!
那黑衣人惊呼一声,显然没料到库房内部还有阵法,下意识地就要挣扎突破。
“就是现在!抓活的!”李之源的神念终于传来!
枯鹰等人早已等得心急如焚,得到命令,六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从不同的隐藏点暴射而出,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瞬间便扑至库房门口!
两名站岗的老兵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异常,刚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就被宗师的气势震慑得瘫软在地。
枯鹰一脚踹开库房门,六人如同猛虎下山,冲入库房,直扑那被简易阵法困住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见突然冲出六位气息恐怖的宗师,吓得魂飞魄散,挣扎得更加厉害。
然而,就在枯鹰的手即将触碰到那黑衣人的后颈之时——
库房角落那堆原本盖着矿石的油布,突然毫无征兆地冲天而起!油布之下,哪有什么矿石,只有一堆普通的乱石!
与此同时,地面之上,一个早就刻画好的、极其复杂的传送阵图骤然亮起刺眼的白光!
“不好!中计了!”枯鹰脸色剧变,猛地意识到这根本就是个局中局!那黑衣人不仅是诱饵,更是触发这真正陷阱的棋子!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库房里的“矿石”,而是他们这些抓捕者!
“坤元镇狱!启!”千钧一发之际,李之源的冷喝声如同惊雷般在所有宗师脑海中响起!
早已布设在库房周围的“画地为牢”大阵瞬间发动!一股沉重如山、禁锢一切的无形力场骤然降临,狠狠压在那个即将完全激发的传送阵之上!
嗡——!
刺目的白光与土黄色的禁锢光晕猛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声!传送阵的光芒剧烈闪烁,变得极不稳定,空间波动被强行扭曲、压制!
也就在这阵法碰撞、光芒乱闪、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的刹那!
库房那原本看似坚固的墙壁,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一道穿着普通苦力服装、满脸灰尘、推着一辆独轮车的身影,仿佛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一样,极其“自然”地“出现”了。他甚至还“恰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哎呦”一声,连同独轮车一起“惊慌失措”地向旁边摔倒,正好摔向了库房的一个侧门方向!
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那么巧合,完美地融入了这混乱的背景之中!
甚至连他身上的气息,都变得与普通人毫无二致,充满了恐惧和慌乱,再也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功法波动!
李之源的神识却在这一刻锁死了他!
“爹!您这出‘金蝉脱壳’加‘混水摸鱼’,唱得可真够精彩的!”李之源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是直接响彻在整个库房区域,“可惜,您忘了,这‘画地为牢’阵,困不住您,却能让你布置的这个传送阵,暂时变成一堆废柴!”
“而您老人家…”李之源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演戏…有点过头了。哪个普通苦力,摔倒的姿势会下意识地用上‘云龙三折’的身法卸力?”
那个正摔向侧门的“苦力”身体猛地一僵!
也就在他身体僵直的这电光火石之间!
“就是现在!枯鹰!艮剑·山峙!封!”李之源的声音如同指令!
早已得到暗中吩咐的枯鹰,虽然不明所以(他并不知道王爷还有飞剑),但听到指令,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将全身宗师真气毫无保留地灌注到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一面土黄色阵旗之中,猛地插向地面!
这面阵旗是李之源提前交给他的,里面封印着他注入的一丝艮剑·山峙的封禁剑意!
轰!
一股远比之前“画地为牢”大阵更加纯粹、更加极致的“封禁”、“不动”之意骤然爆发!如同无形的大山,瞬间镇压而下!目标,并非整个库房,而是精准无比地锁定了那个刚刚摔到侧门口、身形即将再次变幻的“苦力”!
李修脸色终于变了!他感觉到周身空间仿佛瞬间凝固,不仅仅是身体动作变得迟滞万分,就连他体内运转自如的真气,以及那几乎成为本能的易容幻术,都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巨山,压在了他的神魂和气海之上!
这种封禁之力,远超他的预料!绝非普通阵法!
“逆子!你阴我!”他再也维持不住伪装,发出一声又惊又怒的吼声,身体表面光华乱闪,试图强行冲破这诡异的封禁。
但就是这一刹那的耽搁,已经足够了!
另外五位宗师虽然不明白王爷和枯鹰用了什么手段,但眼见目标显形且受制,岂会错过这等良机?
五道身影如同闪电般扑上,各种擒拿手法、禁锢锁链,如同天罗地网般,瞬间将挣扎中的李修笼罩其中!
“王爷!得罪了!”“封住他的气海!”“锁住琵琶骨!”
五位宗师配合默契,下手又快又准,根本不给李修任何再次施展诡计的机会。
咔嚓!咔嚓!特制的玄铁锁链瞬间穿透了李修的肩胛骨(避开了要害,但足以封锁大部分真气运行),沉重的镣铐锁住了他的手脚。数道禁制符箓被拍在他的额头、胸口、气海等重要穴位上。
李修身上的光华瞬间黯淡下去,挣扎的力道也迅速减弱,最终只能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被两名宗师一左一右死死架住,脸上又是愤怒,又是憋屈,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他算计了半天,甚至不惜用一个高价雇来的江湖飞贼做诱饵,布下连环局,本以为万无一失,可以轻松戏弄儿子一番后再飘然离去,却万万没想到,最终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被擒!
那个逆子…他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诡异莫测的封禁手段?!还有,他怎么可能如此精准地识破自己的终极伪装?
枯鹰此刻才松了口气,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刚才真是险到了极点,若非王爷提前布置了后手并且及时识破,他们今天恐怕又要栽个大跟头。这位唐王殿下,逃跑和伪装的本事,真是出神入化了。
他走到被死死制住的李修面前,恭敬却又强硬地行了一礼:“唐王殿下,得罪了。王爷有请,请您回府一叙。”
李修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无可奈何,只能恨恨地骂道:“叙个屁!逆子!忤逆不孝!有本事放开老子,咱们父子俩单挑!”
枯鹰面无表情,只当没听见,一挥手:“带走!小心看管!”
两名宗师架起李修,另一人则将那个早已吓瘫的黑衣人诱饵也提溜起来,一行人迅速离开了这片狼藉的库房区域,向着将军府而去。
将军府书房内,李之源缓缓收回了神识,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端起已经微凉的茶,轻轻呷了一口。
“爹啊爹,任您奸猾似鬼,这次…总该喝儿子一壶茶了吧?”
(第四十回中完)
第四十回:特攻再擒逍遥王(下)
定边城将军府门前,灯火通明,闻讯赶来的将领、官员以及好奇的百姓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府门前那个被特制玄铁锁链捆得结结实实、身上还贴着好几道明黄色符箓的身影上。
唐王李修,这位名震天下的“逍遥王爷”,此刻可谓是颜面扫地。他头发散乱,那身苦力衣服在挣扎中变得破破烂烂,脸上又是灰尘又是憋屈的通红,哪还有半分往日仙风道骨、逍遥世外的模样?他努力想挺直腰板,维持最后一丝风度,但穿透肩胛骨的锁链和周身禁制带来的剧痛与无力感,让他只能微微佝偻着身子,呼哧喘着粗气,眼神恶狠狠地瞪着从府门内悠然走出的李之源。
“逆子!逆子!”李修看到儿子,气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你用如此卑鄙手段算计为父!忤逆不孝!罔顾人伦!快放开我!”
李之源走到他面前,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家老爹的“新造型”,点了点头:“嗯,这身挺适合您的,接地气。至于手段嘛…爹,您教我的,兵不厌诈嘛。再说了,您老人家易容术、遁术出神入化,儿子我不耍点手段,怎么请得动您回家呢?”
“回家?有你这么请爹回家的吗?”李修气得差点跳起来,却被身后的宗师牢牢按住。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李之源耸耸肩,“娘亲下了死命令,这次必须把您全须全尾地‘请’回去。您要是不跑,儿子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不是?”
他不再理会父亲的叫骂,转身对枯鹰吩咐道:“去找城里最好的铁匠,打一辆结实的精钢囚车,要四面透风的那种,让百姓都能看清楚。再找几个嗓门大的,一路敲锣打鼓。”
枯鹰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应道:“是,王爷!”心中暗叹,这位小王爷整治起自己亲爹来,真是…别出心裁。
很快,一辆特制的精钢囚车被推了过来。栏杆有手臂粗细,闪烁着寒光,上面还铭刻了一些加固和抑制真气的简易符文。
“请吧,我的爹。”李之源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修看着那囚车,脸都绿了,拼命挣扎:“我不进去!李之源!你敢!我是你爹!我是唐王!”
“现在知道是唐王了?跑的时候想什么了?”李之源脸色一沉,“押进去!”
两名宗师毫不客气,直接将李修架起,塞进了囚车,咔嚓几声,从外面将车门彻底锁死。
“逆子!放开我!我要去宗人府告你!”李修抓着冰冷的栏杆,徒劳地嘶吼着。
李之源根本不理他,翻身上了一匹骏马,对左右道:“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启程回长安。通知沿途各州县,安排好驿馆,也给百姓们行个方便,‘瞻仰’一下咱们这位一心向道、抛家舍业的唐王殿下。”
第二天,一支奇特的队伍从定边城北门出发了。
队伍前方是威风凛凛的王府仪仗和精锐护卫开道,后面跟着李之源的豪华马车以及装载着此行缴获和礼品的车队。而队伍的“核心”,却是那辆由四匹健骡拉着的、四面透风的精钢囚车。
囚车周围,四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两人敲着铜锣,两人打着牛皮鼓,哐哐咚咚,声响震天。一个声音洪亮的汉子,一边敲锣,一边扯着嗓子高声吆喝:
“各位父老乡亲都来看哎!瞧一瞧看一看了哎!这位就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咱们富甲天下的源王爷的亲爹——唐王李修殿下哎!殿下他老人家一心向道,慈悲为怀,不忍见北疆生灵涂炭,特意深入蛮族腹地,感化蛮王,功成身退!如今凯旋还朝,与民同乐哎!”
这吆喝词是程度熬夜编出来的,极尽颠倒黑白、反讽挖苦之能事。
沿途的百姓们哪见过这等阵仗?王爷他们见过,囚犯他们也见过,但王爷被关在囚车里游街,这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顿时,道路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笑声、惊呼声、议论声不绝于耳。
“哎哟,这就是那位跑了的唐王啊?”“长得倒是挺端正,咋就想不开去当道士呢?”“啧啧,被自己儿子抓了关笼子里,这脸可丢大发了…”“快看快看!他还瞪我呢!”“感化蛮王?我咋听说是源王爷带兵打跑的呢?”
囚车里的李修,起初还怒目而视,破口大骂,但很快就骂累了。听着外面那颠倒是非的吆喝,看着两旁百姓那好奇、嘲笑、怜悯的目光,他只觉得一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后来干脆闭上眼睛,盘膝坐在囚车里,假装入定,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只是那不断抽搐的嘴角,暴露了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李之源坐在舒适的马车里,听着外面的锣鼓喧天和百姓的议论,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过分,对付自己这个极度好面子、又滑溜无比的爹,就得用这种非常手段,狠狠打击他的“道心”,让他以后一想到跑路,就想起这游街的耻辱。
队伍行进得很慢,每到一个城镇,都会停下休息,而囚车自然就成了最受欢迎的“景点”。程度提前派出的说书人早已在当地酒馆茶楼预热了好几天,此刻更是卖力地讲述着“唐王李修殿下感化蛮族”“王爷父子情深,千里寻父”等经过艺术加工的“感人故事”,听得百姓们一愣一愣的,对囚车里那位“唐王”更是充满了“好奇”。
李修从一开始的愤怒、羞耻,到后来的麻木,最后甚至有点破罐子破摔了。偶尔有胆大的小孩朝他扔个果子,他居然还能顺手接住,在衣服上擦擦,咔嚓咬一口,引来一片哄笑。这让暗中观察的李之源都有些佩服起老爹的脸皮厚度了。
就这样,一路游街示众,慢悠悠地走了一个多月,队伍终于抵达了长安城。
消息早已传回,长安城的百姓更是倾巢而出,万人空巷,都挤在街道两旁,想要亲眼看看这旷古奇闻。
囚车在震天的锣鼓和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缓缓驶过长安繁华的街道,最终停在了唐王府那朱漆大门前。
王府中门大开,唐王妃在一众侍女嬷嬷的簇拥下,早已站在门前等候。她今日穿着正式的王妃冠服,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只是那紧紧攥着丝帕的手,暴露了她内心的激动。
囚车门被打开,李修被枯鹰等人“请”了出来。一路的风尘和“展览”,让他显得更加憔悴落魄,但到了家门口,他似乎又想找回点尊严,努力想挺直腰板。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点什么,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妻子的脸——
就见唐王妃猛地从身后抽出一根早就准备好的、足有小儿手臂粗的枣木棒子,柳眉倒竖,凤目圆睁,厉喝一声:“李修!你个没良心的老东西!”
话音未落,抡起棒子,带着风声,劈头盖脸地就朝着李修的双腿砸去!
这一下变故突如其来,所有人都惊呆了!
李修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就想运功躲闪,却忘了琵琶骨被穿,气海被禁,跟普通人无异!“哎呦!”一声,结结实实被一棒子砸在小腿上!
“嗷——!”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王府门前!
李修抱着腿摔倒在地,疼得脸都扭曲了。
“我让你跑!我让你修道!我让你连家都不要!我让你用傀儡骗我!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怎么跑!”唐王妃积压了多年的委屈、愤怒、伤心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根本不顾什么王妃仪态,如同市井妇人般,一边哭骂着,一边挥舞着棒子,朝着李修身上没头没脑地打去。
“哎呦!夫人!别打!别打了!疼!疼死我了!之闲!之源!逆子!快拦住你娘!”李修被打得抱头鼠窜,在地上翻滚,狼狈不堪,只能向儿子求救。
李之源和听到动静赶出来的大哥李之闲,连忙上前劝阻。
“娘!娘!息怒!息怒!人抓回来就好,别气坏了身子!”“娘亲,爹他知道错了,您消消气…”
好不容易才劝住暴怒的王妃,让人将嗷嗷惨叫的李修抬进了府里,立刻请太医前来诊治。幸好王妃力气不大,虽然打得疼,但骨头并没真断,只是些皮肉伤和严重的淤青。
经过这么一闹,李修算是彻底没了脾气,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看着阴沉着脸坐在外间的妻子和两个儿子,尤其是那个一脸“无辜”的小儿子,心中真是五味杂陈,又羞又恼又怕。
接下来几天,李之源并没有闲着。他亲自出手,以远超从前的阵法造诣,结合《八剑图》的玄妙和奇门遁甲之术,对唐王府的防护大阵进行了全面的升级和加固。
新的阵法不仅防御力惊人,能抵挡迷惘境高手的全力攻击,更增添了诸多困阵、幻阵,以及最重要的——针对父亲李修功法特点的“定向禁锢”功能。一旦阵法全力发动,足以将李修压制得如同凡人。
他将阵法核心玉牌再次交给了母亲,并详细告知了用法。
“娘,这次您放心。除非爹他能修炼到打破这方天地法则的地步,否则,绝无可能再悄无声息地跑掉。”李之源自信地说道。
唐王妃接过玉牌,看着床上哼哼唧唧的丈夫,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安心与疲惫。
抓爹的闹剧,似乎终于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而躺在床上的李修,感受着王府地下那隐隐传来的、比以前强大了十倍不止的阵法波动,再偷偷瞄了一眼妻子手中那枚散发着令他心悸气息的玉牌,以及小儿子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觉得腿更疼了,前途…一片黑暗。
这次,怕是真栽了。
(第四十回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