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的目光在这一刻锐利到了极致,如同两柄毫无温度的手术刀,瞬间精准地钉在林燃身上,没有丝毫的回避与动摇,她的声音陡然加重,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强悍力量,穿透那冰冷的杀意:“林燃!给我牢牢记住!任务的优先级是——救人第一!破坏第二!复仇第三!这不是请求,是命令!也是我们这次行动能够取得成功、不让逝者白白牺牲的唯一可行路径!被仇恨彻底蒙蔽双眼,只会让你看不清脚下,最终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让所有为你牺牲的同门和师长所做的一切,都失去意义!我要你手中的寂火剑,从此刻起,每一分力量,都必须时刻谨记‘守护’这两个字的重量!守护那些可能还活着的同门,守护剑冢之内千年传承不灭的剑道星火!这才是问剑宗真正的、唯一的未来!”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无形的万钧重锤,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在林燃那被无尽悲痛和仇恨填满、几乎要碎裂的心头!她眼中瞬间翻涌起滔天的巨浪,那是刻骨的恨意与几乎要化为实质的赤红杀机,冰封的外表之下,那压抑的熔岩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喷薄而出,焚毁一切!寂火剑在她怀中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起来,赤红灼热的剑意如同失控的野马,不受控制地透出剑鞘,将她身体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微微扭曲、荡漾!
工坊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云瑶紧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大气不敢喘。顾言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那根纹路古朴的魔杖之上,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失控。就连黎昼也停下了手中所有的动作,满脸担忧地望向气息极度不稳定的林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只有窗外风雪不知疲倦的疯狂咆哮,与寂火剑那充满了不甘与暴戾的持续低沉嗡鸣,在死寂的工坊内交织、碰撞,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几秒钟的时间,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
终于,在令人心脏揪紧的漫长对峙后,林燃那绷紧到仿佛随时会断裂的身体,开始极其缓慢地、一寸一寸地,带着某种艰难而痛苦的意味,松弛下来。眼中那疯狂翻涌、几乎要溢出眼眶的赤红杀意,如同被一股无形的、更强大的力量强行压制,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重新被那深不见底、冰冷刺骨的寒潭所覆盖。只是,任谁都能感受到,那寒冰之下,是经历了极致淬炼后,变得更加炽热、更加内敛、同时也更加决绝、更加恐怖的意志!
寂火剑那剧烈的震颤也随之逐渐停止,狂暴外泄的剑意被强行收回剑鞘深处,只余下剑鞘表面残留的、一时难以散去的惊人高温。
她抬起头,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眼睛,迎上江照那双深不见底、却蕴含着不容动摇的坚定信念的眼眸。嘴唇死死地紧抿着,下颚线绷得如同刀锋雕刻般凌厉。最终,她极其用力地、清晰无比地从紧咬的齿缝之间,挤出了两个字,声音沙哑干涩,却带着足以撼动山岳的千钧之力:“明白。”
这两个字,重逾山岳,是她对自己灵魂的拷问与回答,是对所有逝去同门的承诺,更是对那片尚存一丝微光的未来的誓言。
江照微微颔首,一直紧绷的气氛随着林燃的回应而略微松弛。她不再将目光停留在林燃身上,转而扫过云瑶、顾言和黎昼,继续以那种冷静到极致的语调部署道:“根据现有情报综合分析,剑冢内部具体情况不明,存在大量变数,但以下几种最可能遭遇的情况,必须提前做好应对预案:
1.遭遇强敌拦截:极大概率会在入口或核心区域遭遇乘风宗派驻的精英弟子,甚至可能有长老级别的高手坐镇。届时,林燃凭借寂火剑正面主攻,承担最大的压力;云瑶利用精灵魔法进行全场控制,包括布置防护屏障、限制敌人移动;黎昼寻找安全位置,利用湮灭者进行远程精准火力压制和范围清场;顾言负责全局策应,重点使用净化类法术干扰敌方邪术,并随时准备支援受伤队员;我负责统观全局,进行战术指挥,并伺机点杀对团队威胁最大的关键目标。
2.触发古老机关或阵法陷阱:剑冢作为问剑宗禁地,本身极可能存有历代布下的古老剑阵或防护禁制。进入后,林燃需凭借自身对剑气的超常感知能力在前探路,预警危险;黎昼尝试使用携带的仪器分析周围环境的能量流动规律,寻找安全路径或破解关键节点;其他人保持最高警惕,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互相支援。
3.陷入怨灵包围:结合乘风宗大量收集怨气古物,以及巫师联盟提供灵魂结晶的线索,剑冢之内聚集的怨灵数量和质量可能远超寻常。一旦陷入包围,顾言携带的净化卷轴和净尘粉将是应对的主力;云瑶需要撑起强力的魔法防护屏障,保护团队;林燃的寂火剑气至阳至刚,对阴邪怨灵有天然克制效果,负责正面突破;黎昼的能量武器也能对灵体造成有效范围伤害,协助清场。
4.遭遇萧翊:”江照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起来,重点强调,“此人的立场目前存在巨大疑点,是敌是友难以判断。若其现身并进行阻拦,一律视为敌方战力,无需犹豫,全力联手将其击破。若其表现出提供帮助或传递信息的意向,必须保持最高级别的警惕,不可轻信,需第一时间核实其真实动机。林燃,这个人,由你主要负责与他进行沟通,或者……在必要时,由你亲自应对。”
林燃沉默着,再次用力地点了一下头,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波动,有恨,有疑,或许还有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源自过往的牵扯。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江照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违逆的意味,“所有人,必须保持通讯器绝对畅通,黎昼的中继器是我们彼此联系、协调行动的生命线。任何情况下,行动必须听从统一指挥。一旦遭遇无法抗衡的意外情况,或者核心任务目标因局势变化需要临时调整,一切以我发出的最终指令为准。都清楚了吗?”
“清楚!”云瑶、顾言、黎昼三人异口同声,声音坚定。林燃依旧沉默着,但用更加用力、更加郑重的颔首,表达了自己的决意。
工坊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仿佛被压缩的弹簧,却也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统一与决绝。窗外的风雪仍在疯狂地嘶吼、拍打,仿佛在为前路的未知与凶险奏响序曲。但在这间小小的、堆满了各种奇特“战备物资”、光线昏黄的空间里,一股无形的、由信任、责任与共同目标凝聚而成的力量,正在悄然成形,坚不可摧。
“抓紧时间休息。”江照最后看了一眼窗外那片深沉如墨、风雪肆虐的夜空,下达了最后的指令,“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我们准时出发。”
话音落下,工坊内主要的照明灯被熄灭,只留下角落里那台柴油发电机持续发出的低沉嗡鸣作为背景音,以及窗外那永不停歇、如同万千冤魂哀嚎的风雪咆哮。众人各自寻了相对舒适的位置,裹紧刚刚分发下来的厚斗篷或自带的大衣,或直接靠着冰冷的墙壁,或蜷缩在工具箱旁,抓紧这决战前最后的、宝贵无比的休息时间,尽力恢复着体力与精神。林燃依旧怀抱着她的寂火剑,回到之前那个角落,背靠着冰冷坚硬的金属墙壁,重新闭上了眼睛,她的呼吸平稳而悠长,仿佛已经与周围的黑暗彻底融为一体,唯有心口与剑鞘之间,那无声流淌的炽热剑意,昭示着平静外表下汹涌的力量。
黑暗中,云瑶下意识地紧了紧缠绕在脖子上的那条火焰纹羊毛围巾,感受着柔软织物带来的切实暖意。顾言的手指在口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针脚粗糙的小小护身符,触感陌生却奇异地带给他一丝安定。黎昼则依旧像抱着婴孩般,紧紧搂着她那个经过一夜奋战才成功改造的通讯中继器,仿佛那是她此刻最重要的倚仗。江照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抚摸着紧贴心口、那枚正散发着恒定微弱暖意的古朴吊坠,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守护力量。
风暴,已然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