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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面具(1 / 2)

药汤的效力在持续发挥着作用。

清凉的药力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随着滚烫的热水,强行刺入荣安的四肢百骸,与那“绮罗春”的燥热激烈交锋。每一次交锋都带来一阵剧烈的、如同骨骼被碾碎般的痛苦和难以言喻的酥麻感。

“呃啊……”

荣安在昏迷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跌落回滚烫的药汤中,溅起一片水花。

她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又像被丢进冰窟里冻,冰火两重天的折磨让她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那蚀骨的燥热终于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剧烈的痛苦开始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浸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奇异的清明。

她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抛上岸、濒死的鱼,终于重新感受到了水的清凉。

她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蒸腾的白色雾气,带着浓郁苦涩的药味。视线渐渐聚焦,她发现自己正浸泡在一个巨大的木桶里,深褐色的药汤没到了胸口,水温依旧很高,但已不像最初那样难以忍受。身上黏腻的中衣紧紧贴着皮肤,十分难受。

“姑娘!你醒啦!”

刘大婶惊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她一直守在桶边,不停地添加热水保持温度,此刻已是满头大汗。

荣安茫然地眨了眨眼,昏迷前的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汹涌地冲回脑海!

“漱玉轩”……暖玉阁……活春宫……那个慵懒痞气的男人……他叫她荣安……他抱起了她……他说她中了“绮罗春”……晏大人……师父……

轰!

所有的记忆碎片瞬间拼接完整!

巨大的羞耻感和社死感如同海啸般再次将她淹没!

她竟然中了春药!

还在屋顶上对着自己的师父发情!被他抓包偷看活春宫!最后还被他抱回来!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她的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她恨不得立刻把整个脑袋都埋进这深褐色的药汤里,再也不出来!

“姑……姑娘?你还好吧?脸怎么又这么红?是不是水太烫了?”

刘大婶担忧地看着她。

荣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江倒海的情绪,声音因为虚弱和尴尬而有些沙哑:“没……没事。刘大婶,谢谢你。我……我自己可以了。”

她只想一个人静静,消化这足以让她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的尴尬。

刘大婶看她确实清醒了,也松了口气:“那好,那好。药汤还得再泡半个时辰,俺就在外间,有事你叫俺。”

她说着,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荣安一个人,泡在苦涩的药汤中。水汽氤氲,她将滚烫的脸颊贴在微凉的木桶边缘,试图降温。

屋外。

当荣安那声沙哑的“没事”传来时,晏执礼几不可察地抬了下眼皮。

阿六依旧沉默地站在他身后。

而晏执礼的目光,却再次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那深邃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更加汹涌的暗流在无声涌动。

屋内,药汤苦涩的气味蒸腾。

荣安将滚烫的脸颊贴在微凉的木桶边缘,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凉意浇灭心头的羞愤之火。昨夜混乱的记忆碎片——屋顶的暖风、池中的活色生香、晏执礼骤然放大的俊脸、自己那不受控制的渴望、还有那句冰冷的“绮罗春”——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她的神经。她恨不得时间倒流,或者干脆溺死在这药汤里算了。

院子里。

晏执礼负手而立,他深邃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如同两口不见底的寒潭,方才面对荣安时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戏谑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深不可测的威严与冰冷。

他周身散发的气息,让四周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查得如何?”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寂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他没有回头,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站在他身后半步的阿六,立刻明白了师父所指。

他微微垂首,声音低沉平缓,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暂无确凿破绽。她……似乎失忆……了……”

他想了想,还是斟酌说道。

“失忆?”

晏执礼仿佛在琢磨这两个字的含义想到荣安昨晚的表现,这么巧吗?

阿六不知为什么并不想全盘托出,而是换了话锋:“童贯给她的查漆税任务,如今漆税账目混乱,损耗巨大,指向明确,然核心罪证,强征漆木之令、贪墨之银钱流向、关键人证皆被抹平或隐匿。王舜潜逃,线索已断。就看她有无后招……”

晏执礼听完,没有任何表示,仿佛这结果早在预料之中。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似不经意地朝荣安所在的屋内方向瞟了一眼。

那一眼,深沉如海,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仿佛能穿透那层薄薄的遮挡,看穿一切伪装。

“放长线,钓大鱼。”

少许,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朱勔盘踞东南,根深蒂固,非一日之功可拔。其与童贯、蔡京等人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急不得。至于她……不急,终究会露出马脚……”

他顿了顿,语气似乎一转,语气却依旧听不出波澜:“我此次离京,皇太后特意召见,让带口信予你。”

他看向阿六,目光深邃:“她说,‘宫中寒梅又开了几枝,甚念旧时承欢膝下之景,望尔珍重,常思归期。’”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温情的口谕,与晏执礼冰冷的气质和阿六一贯的淡漠形成巨大反差。

然而,阿六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万年冰封的疏离模样,仿佛听到的只是寻常问候。他微微躬身,声音毫无起伏。

“弟子收到。谢皇太后挂念。”

一句“收到”,再无下文,更无半分感怀激动之情。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晏执礼似乎也习惯了阿六这种反应,并未多言。

就在这时,阿六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动作极其利落地从怀中掏出一本装帧精美、用上等绫绢包裹封面的册子,双手递向晏执礼,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或者说是别扭?

“师父。”

他的声音淡漠,但似乎比刚才汇报时更低了一分,“此物……乃……徒儿们孝敬师父所备。”

他顿了顿,补充道:“此乃的原稿。”

不知为何,他并没有说出画册是荣安画的。

晏执礼的目光落在册子上。

当看清那封面上飘逸隽秀的“风月无边”四个字,以及右下角那方“山河无恙”的小印时,他那双深不见底、仿佛无情无波的眸子,骤然间亮了一下!

如同寒夜中划过的流星,虽然短暂,却极其明亮!

那光芒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