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窒息之夜(2 / 2)

曲应策的目光终于完全落在床上的人儿身上。

他指尖微动,轻轻挑开了盖在谢天歌身上的锦被一角,直到确认她身上穿的是宫中新备的、干净的女子寝衣,而非那件刺目的月白外袍后,他才缓缓松开了手。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如同雕塑般,凝视着床上那张苍白脆弱的脸。看着她因不安而微微蹙起的秀眉,看着她失去血色的唇瓣,看着她脖颈,肩胛和手腕处包裹的白色纱布。

然后,他弯下腰,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谨慎,将谢天歌整个抱起来,向床的内侧轻轻挪动了一些。

接着,他掀开被子,自己在谢天歌身边缓缓躺下。

他侧卧着,用手肘支撑着头,就那样冰冷冷地、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睡颜,眼底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许久,许久,许久。

他终于伸出胳膊,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试探般的迟疑,揽向谢天歌的肩头。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谢天歌单薄的脊背完全贴上他温热的胸膛,他的手臂才缓慢地收紧,几乎是用了劲,将她死死地箍在自己怀里,不留一丝缝隙!

“嗯……”

昏迷中的谢天歌,因这突如其来的、毫不怜惜的禁锢牵动了肩胛的伤口,剧痛让她即使在昏睡中也蹙紧了眉头,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苦的呓语:“疼……”

这声细微的呻吟,像一根根针,刺破了曲应策冰冷的外壳。他紧贴在谢天歌的耳边,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些许颤抖,仿佛受伤野兽的哀鸣:

“疼吗?……我也疼……”

他眼底那骇人的猩红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凉与无助。

他将脸深深埋进她脖颈,埋进她的发丝里,贪婪地呼吸着那独属于她的、清冽的幽兰花香,仿佛这是唯一能让他确认她还在身边的证据。

可是,心口的绞痛并没有因此缓解半分,反而因为这真实的触感和气息,变得更加清晰、更加难以忍受。

他紧紧地、更加用力地抱住怀里这具温暖却带着伤痛的躯体,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这样,她就再也无法离开。

在这充满矛盾与痛苦的禁锢中,在身心极度的疲惫与情绪的剧烈波动下,曲应策竟也慢慢地、慢慢地沉入了不安的睡梦之中。

只是那紧锁的眉头和依旧牢牢环抱的手臂,昭示着即使在梦中,他也未曾获得片刻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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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喜殿

阿莹在殿外忐忑不安地守了一夜,直到辰时,才被允许进入喜殿。

殿内,曲应策早已离去,只留下空寂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更让阿莹心惊的是,已有宫人开始悄无声息地撤换殿内的布置——那些鲜艳的红绸、双喜字、鸳鸯锦帐正被逐一取下。这座昨夜还充满新婚气息的宫殿,正迅速褪去那层刺目的红色,恢复成本该属于帝王寝宫的、威严肃穆的模样。

然而,这种“恢复正常”并未带来任何安心,反而让阿莹感到一种更深的不安。宫人们手脚麻利,动作恭敬却沉默,仿佛在刻意抹去某些不好的记忆。

热水已经打好,放在盆架上,冒着丝丝热气。一旁的紫檀木圆桌上,摆放着几样清淡却精致的青粥小菜,用暖盅温着,显然是备给可能醒来的病人食用。

最让阿莹心头一紧的,是旁边托盘里放着的几套崭新的衣裙。那衣裙不是小姐平日穿的常服,而更像是皇后的常服!

阿莹走到床边,看到谢天歌依旧昏迷着,被子盖得严严实实,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她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小姐的额头,温度正常,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恐惧却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这个帝王,他到底想做什么?

昨夜他那般暴怒阴鸷,恨不得毁天灭地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可一夜过去,他非但没有立刻降下雷霆之怒,反而悄无声息地离去,还命人细心准备衣食,甚至送来了皇后的服饰?

他是想将那场惊天动地的逃婚当做从未发生过,强行将一切拉回“正轨”吗?

还是说……这仅仅是一种更残酷惩罚开始前的平静?

逃婚,那可是欺君之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