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门正在剁肉的屠夫,手里的厚背砍刀“哐当”一声砍在案板上,震得半扇猪肉晃了三晃。
他却浑然不觉,只抬起油乎乎的手,使劲揉了揉眼睛。
再定睛看去,那三进的宅院依旧在不紧不慢地凌空挪移。
他喉咙里咯咯作响,半晌才挤出一句,“俺滴个娘诶……这谁家房子,真、真活了??!”
绣楼里,绣娘正在飞针走线,无意间一抬头就见一座宅院从街上飞奔而过,惊得手一抖,绣帕上直接染上了红。
对面茶楼里,说书先生正口若悬河,惊堂木高高举起尚未落下,就被外头的喧哗打断。
靠窗的茶客探头一看,手中捧着的茶杯“啪嚓”一声摔得粉碎,茶叶沫子溅了自己一身也浑然不顾。
“快看啊!房子长腿跑了?!”
比起大人们的惊诧,街上玩耍的孩童更多的是兴奋。
房子往前跑,他们也追着房子往前跑,一边跑一边欢呼。
“飞屋!是飞屋!神仙显灵啦!”
眼看着他们大吵大闹,有些家长在后头吓得魂飞魄散,连拉带拽。
有个妇人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房子远去的方向连连叩首。
“房仙爷爷恕罪!小孩子不懂事,冲撞了您老人家,您莫怪,莫怪啊!”
街边有个挑担货郎正挑着货走街串巷,眼见着巨大阴影笼罩下来,下意识的抬头望。
这一看,吓得他魂飞魄散!
只见一座青瓦飞檐的大宅院悬在头顶,院墙里那棵老槐树的枝叶几乎要扫到他的鼻尖。
更吓人的是,透过那扇大开的窗户,他清晰地看见施扶云正死死扒着窗棂,一张脸惨白如纸。
“哐当!”
肩上的扁担脱手落地,箩筐里的针头线脑、胭脂水粉撒了一地。
货郎张着嘴,喉头咯咯作响,半晌才找回声音,突然扯着嗓子边跑边喊:“快来看啊!天煞孤星施家的房子自己长腿跑啦!”
这一声石破天惊,顿时将众人的注意力从“房子成精”引向了更令人恐惧的方向。
“什么?那是施家的房子?”
茶楼里立刻有人探出身子细看,“对对对,那是施扶云!我认得他!”
“肯定是,那大煞星人就在房子里,我看得清清楚楚!”
货郎惊魂未定,指着空中连连后退,“他就趴在窗口,脸白得跟吊死鬼似的!”
这话倒提醒了众人。
谁不知道城西施家的独子施扶云是天煞孤星的命数?
克死了爹,克死了娘,妻妾也跟着双双殒命,就连唯一的孩子,也一命呜呼。
这命格,往哪儿哪儿不安生,连街头的野狗见了他都要绕道走。
如今这房子竟自己跑了……
“莫非是这天煞孤星住在里面,煞气太重,连房子都待不住了?”
这话一出,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大家脸上带着几分恍然大悟的惊惧。
“是了是了!定是如此!”
方才还跪拜求饶的妇人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定是那天煞孤星身上的煞气冲撞了宅神,宅神都怕被他牵连,这才……这才忙不迭的逃跑啊!”
“老天爷!这得是多重的煞气,才能把三进的大宅子都给逼跑?”
卖菜老汉连连后退,仿佛那宅子本身都沾染了不祥,“这么大的宅子,要是掉下来,砸到谁家,谁家岂不是要倒八辈子血霉?”
“快!快回家关门关窗!”
屠夫回过神来,也顾不得案板上的猪肉了,扭头就往家跑,“可别让那煞气飘进自家屋里来!”
“对对对,可千万别被那煞气缠上。”
长街之上,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先前看热闹的、追着跑的、甚至跪拜求财的,此刻都唯恐避之不及,纷纷作鸟兽散。
孩童的哭闹声、杂乱的脚步声、门窗紧闭的哐当声交织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