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不错。”沧溟的声音很轻,却听得真切。
赤霄猛地坐起来,眼睛亮了:“你觉得我说的不错?”
少年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疑惑道:“嗯!可他们为什么要找你麻烦?”
赤霄愣愣了,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到,她没想到幽冥城里还有这么单纯的人。
赤霄头一甩,翘着二郎腿躺在地上,望着漆黑的夜空,悠悠道:“这些人就喜欢争强斗狠,觉得我扫他们的面了呗,但我又不是故意的……”
沧溟在她身侧坐下,也静静的看着夜空。
院里静了片刻,只有风卷着焦叶滚过地面的沙沙声。
“你看着跟我差不多大,咋不去上学?”赤霄打破了沉寂。
“去的。”
“那我咋没见过你?”
“我不去训练场,所以你可能没注意到我。”沧溟道。
“你为什么不去训练场?”赤霄追问道
“我暂时控制不好灵力,师父让我单独练。”
“你啥灵力?”赤霄咻的一下坐起身来,好奇的盯着沧溟。
沧溟俯身捡起根烧焦的枯枝,指尖轻轻一碰,一道淡蓝色的灵光便缠了上去。
枯黑的枝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嫩芽,转瞬开了朵白花,花瓣薄得像蝶翅,在月光下泛着莹光。
他把花递到赤霄面前。
赤霄看呆了,半晌才接过来,指尖碰到花瓣时,凉丝丝的:“好漂亮啦!”
突然,赤霄抿嘴笑出声:“可这灵力咋打架啊?总不能让敌人头上长花吧?……哈哈”
沧溟微怔,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为何要打架?”
赤霄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笑道前俯后仰:“你跟墨衍似的,都呆乎乎的。”
“墨衍?”
“嗯,我好朋友,跟你一样呆呆的,我叫他木呆子,还有个颜宴,刚认识不久,下次介绍你们认识!”
“不必。”沧溟说着,起身就要走。
“哎,你去哪?”赤霄赶紧站起来。
“晚了,该回去了。”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飘出丈外,白衫一闪,便没入了院外的黑暗里,快得像道流光。
“好快!”赤霄咋舌,对着黑暗喊,“我明天还来找你啊!”
只有风声回应她。
“我不告诉别人!”她又喊。
“好。”极轻的一个字,混在风里传过来。
“真是个怪人。”赤霄嘀咕着,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白花,又摸了摸怀里的埙。
这时才觉出院里的阴冷,她后颈发毛。她赶紧揣好埙,攥着花往家跑。
赤霄掀帘时带起一阵风。青萝坐在织布机前,锈色的油灯照着她垂落的发丝,线轴转得“咔嗒”响。
“阿娘,你看!”赤霄把那朵白花举到她面前,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青萝的手顿在半空。
她眉头骤紧,她拿过赤霄递过来的花,指尖触到花瓣的瞬间,那朵刚开得正好的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蜷起,转瞬就成了根焦黑的枯枝。
“阿娘?”赤霄的声音僵在喉咙里,眼睛瞪得溜圆。
青萝枯枝扔在地上,用脚碾进尘土里。她转过身,对赤霄道:“霄丫头,今天这花,还有你遇到的人,半个字都不能对外说。”
“为什么?”赤霄追问道:“他就是个会变花的……”
“没有为什么。”青萝的声音压得极低,织机的“咔嗒”声正好盖过她半句话。
“你若想让他活命,就把嘴闭紧。”她的眼神深沉,是赤霄从未见过的严肃,“现在不懂没关系,照做就是。”
赤霄看着母亲紧绷的脸,想起灵栖宫遗址里的阴冷气息,想起沧溟消失时快得像风的身影。
她咬了咬唇,郑重地点头:“我不说。”顿了顿,又忍不住问,“那……墨衍也不能说?”
青萝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目光像浸了冰的针,刺得赤霄后背一凉。
“我知道了。”赤霄赶紧补上,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谁也不说,烂在肚子里。”
青萝这才松了眉,重新握住梭子,线轴转动的声音又响起来,只是比刚才快了些,像在赶着织完什么要紧的活计。
第二日天刚亮透,青铜祭坛前就站满了人。
总领师历阳一身玄色长袍,锋眉鹰目,往祭坛中央一站,不怒自威。
他目光扫过底下的孩子,声音洪亮得像撞钟:“从今日起,学员间私斗者,恃强凌弱者,一概开除,永不录用!”
话音落时,底下的孩子大气都不敢喘,连甲字队的锦衣少年都收了平日的散漫,垂着眼不敢抬头。
赤霄缩在丁卯队的队伍里,悄悄松了口气。
果然,往后几日,那些明里暗里的针对收敛了许多。
赖胖子见了她,顶多翻个白眼;甲字队的白脸少年路过时,也只是冷哼一声,再没动过灵鞭。
偶尔有人在训练时故意撞她一下,或是把她的水囊藏起来,却再不敢真动手。
日子像训练场的煤渣地,渐渐被学业的重负压得实沉。
孩子们个个累得倒头就睡,连抱怨的力气都没了。曾经盯着赤霄的目光,慢慢被课本和伤痕取代,没人再把心思放在找她麻烦上。
只是赤霄心里,总空着块地方。
她揣着那只“唤月”埙,一有空就往灵佑宫遗址跑。残垣上的焦痕还在,可那个穿白衫的银发少年,却像从未出现过。
她试过吹埙,呜呜的调子在院里绕来绕去,却只有风卷着枯叶回应她。
赤霄摸出埙,指尖蹭过底下的“溟”字,心里犯嘀咕:他究竟是什么人?
训练场的风依旧卷着沙砾,那个让枯枝开花的少年,像场沾了月光的梦,醒了,就找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