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越洲,暮色来得格外早。残阳如血,将剑阁遗址上那些折断的剑碑拉出长长的阴影。
凌冽的山风穿过残垣断壁,发出如泣如诉的呜咽声。剑冢深处,两道人影立于万千残剑之中,衣袍猎猎作响。
师兄,你看这满冢残剑。凌无风一脚踢开脚边半截锈蚀的剑身,金属与青石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阴鸷的面容在暮色中更显狰狞,右脸上一道贯穿至脖颈的伤疤随着说话而扭曲——那是十年前吴家围剿剑阁时留下的印记。
凌无尘默然俯身,拾起一柄只剩剑柄的残剑。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剑柄上二字,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三十年了……声音沙哑得像是沙砾摩擦,吴家欠我们的血债,该还了。
吴家这些年接连折损强者,连家主都换了人。凌无风突然狞笑,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精光,看来气数将尽!
他猛地挥袖,一道剑气迸发,将三丈外一块刻着二字的石碑劈得粉碎。
碎石飞溅间,远处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振翅飞起,红宝石般的眼珠在暮色中闪过一道异光。
千里之外的玄天宗禁地,厚重的石门缓缓闭合,将最后一缕天光隔绝在外。
莫天机枯瘦如柴的手指在玄天镜上轻轻摩挲,镜面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这位曾经叱咤越洲的玄天宗大长老,如今只剩一只浑浊的右眼还能视物——左眼处的空洞被一块玄铁片遮盖,边缘隐约可见烧灼的痕迹。
吴国华离族,金虎消失……他嘶哑的声音在石室中回荡,干瘪的嘴唇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镜中景象变幻,显出吴家祖地全景:演武场上年轻弟子们正在操练,却不见一个化神修士的身影。正是我等翻身之时。
镜面突然泛起一阵波动,莫天机猛地抬头,独眼中精光暴涨。
他枯爪般的手迅速结印,三道血色符文打入镜中。果然还有禁制……他阴恻恻地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黑黄牙齿。
与此同时,周家祖祠内烛火摇曳。周天正跪在祖宗牌位前,手中一枚血色玉简正在寸寸碎裂。
玉简中渗出的血珠悬浮在空中,组成一行触目惊心的文字:子时三刻,血祭开始。
血神宗的道友已准备就绪。周天正缓缓起身,锦袍上的暗纹在烛光下如活物般蠕动。
他转身看向阴影处:只待信号。黑暗中,数十双血红的眼睛同时亮起,又同时熄灭。
这些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密谋,却尽数落在吴家暗堂眼中。
祖地深处的地下密室内,四面墙壁上镶嵌着数百面铜镜,每一面都显示着越洲各处的实时景象。
中央一方三丈见方的寒玉水镜,正将剑阁、玄天宗、周家的动向清晰呈现。
吴必仙斜倚在玄冰座椅上,指尖有节奏地轻叩扶手。
他俊朗的面容在水镜泛起的蓝光中忽明忽暗,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身后阴影中,暗堂堂主吴必影如鬼魅般静立,只有那双鹰目偶尔闪过寒光。
家主,要收网吗?吴必影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
吴必仙抬手制止,另一只手轻轻点向水镜。
镜面波纹荡漾,显出祖地外围的景象——数百名吴家年轻子弟正在夜色中演练剑阵,年纪最大的不过筑基巅峰。
再等等。
他声音轻柔,却让密室温度骤降,让第六代、第七代的孩子们……多见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