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入这所谓的“险段”,环境骤变!方才在关卡外还能感受到的天光,此刻被浓得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彻底遮蔽,能见度骤降至不足十丈。脚下的山路变得更加狭窄崎岖,最窄处仅容两人并肩,一侧是深不见底、雾气翻滚的幽暗悬崖,偶尔有碎石被碰落,久久听不到回响;另一侧则是湿滑陡峭、布满了青苔和怪异藤蔓的岩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潮湿霉味、腐叶气息,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头晕目眩的腥甜气味,显然是某种毒瘴混杂其中。狂风在狭窄的峡谷中加速、碰撞,发出的呜咽声更加凄厉刺耳,仿佛无数冤魂在耳边哭泣。
巡逻队显然对此地极为熟悉,即便在浓雾中,行进速度也并不慢,但每一步都异常谨慎。队员们分工明确,两人在前,手持特制的长杆探路,并不断向雾气中抛出某种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粉,驱散可能潜伏的毒虫;两人警戒两侧岩壁和头顶;队长居中策应;断后的两人则时刻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杨安安将小豆子牢牢护在身侧,自己的神识则以前所未有的强度扩散开来。浓雾对神识有一定的阻碍和干扰,但她依旧勉强能感知到方圆三十丈内的大致情况。她能“听”到岩壁缝隙中毒蛇游走时鳞片摩擦的细微“沙沙”声;能“感觉”到头顶浓雾中,偶尔有翼展宽大、带着戾气的阴影无声无息地掠过;甚至能隐约捕捉到远处一些混乱而暴戾的能量气息,那是强大妖兽盘踞的领地。
队伍在死亡般的寂静和无处不在的危险预感中前行,只有沉重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那永恒的风啸声交织在一起,压迫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行进了约莫十里,前方探路的守卫突然猛地举起右拳,握紧!
整个队伍瞬间停滞,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般僵在原地,所有人心头一紧。
“戒备!有东西过来了!”队长低沉而急促的声音在浓雾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峻。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前方浓雾深处,传来一阵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嚓咔嚓”声,仿佛有成千上万的细小硬物在疯狂啃噬着岩石!紧接着,一片暗灰色的“潮水”从雾气和岩石的阴影中涌出,迅速蔓延开来,堵住了本就狭窄的前路!
那是一只只体型堪比野狗、通体覆盖着暗灰色、闪烁着金属般冷硬光泽的骨甲、头颅呈三角形、口器如同两把不断开合、流淌着惨绿色黏液的锋利铡刀、复眼闪烁着密密麻麻猩红光芒的妖兽——蚀骨蚁!而且不是几只,是密密麻麻,一眼望去不下数十只的一整个族群!
“是蚀骨蚁群!结圆阵!防御!”巡逻队长经验丰富,临危不乱,立刻发出了最正确的指令。
五名守卫反应极快,瞬间放弃了前行阵型,身形交错,背靠背结成了一个紧密的圆形防御阵,将十名过路者护在中央。他们手中的兵刃瞬间出鞘,寒光闪烁,组成了一道冰冷的金属壁垒。
“嘶嘶——!”
蚀骨蚁群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嘶鸣,那声音汇聚在一起,仿佛能穿透耳膜,直抵灵魂。下一刻,灰色的潮水猛地汹涌扑来!
战斗在瞬间白热化!守卫们怒吼着,刀光剑影织成一片死亡之网,不断将扑上来的蚀骨蚁劈飞、斩碎!这些妖兽的骨甲极其坚硬,寻常刀剑难伤,但守卫们的兵刃显然都非凡品,灌注灵力之下,依旧能破开防御。然而,蚀骨蚁的数量太多了,而且悍不畏死,前仆后继。它们口中喷出的惨绿色黏液具有强烈的腐蚀性,溅射在守卫的皮甲和兵刃上,立刻发出“嗤嗤”的声响,冒出刺鼻的白烟,留下坑坑洼洼的痕迹。更有甚者,试图从地面或岩壁攀爬,攻击队伍的下盘和上方。
过路者们也无法再作壁上观,纷纷出手自保。那名黑衣独行客身形如同鬼魅般飘忽,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两把漆黑如墨、毫无反光的匕首。他并不与蚀骨蚁硬拼,而是如同暗夜中的舞者,在蚁群的缝隙间穿梭,每一次出手,匕首都如同毒蛇的信子,精准无比地刺入蚀骨蚁复眼与骨甲连接的细微缝隙,或是关节活动的要害之处,一击必杀,效率高得惊人。
其他过路者也各显神通。一名壮汉挥舞着门板般的巨斧,势大力沉,将靠近的蚀骨蚁连甲带肉砸成肉泥;一名女修指诀翻飞,施展出低阶的“缠绕术”,地面陡然生出坚韧的藤蔓,暂时束缚住几只蚀骨蚁的行动;还有人激发了防御符箓,身上亮起各色光罩,或是投掷出爆裂符,在蚁群中炸开一团团火光。
杨安安将小豆子紧紧护在身后,自己则并未动用长剑。她面色沉静,左手五指如同抚琴般快速律动,一缕缕凝练得如同实质、呈现出橘红色、仅有鸡蛋大小的火球,在她强大神识的精妙操控下,如同拥有了生命的精灵,划出一道道诡异的弧线,避开蚀骨蚁坚硬的背甲,精准无比地钻入其相对脆弱的腹部关节、口器连接处,甚至是喷吐黏液的腺体开口!
“噗!噗!噗!”
一连串轻微却致命的闷响传来。那些被橘红色火球钻入的蚀骨蚁,身体猛地一僵,内部瞬间被高温烈焰破坏,甲壳缝隙中冒出青烟,随即抽搐着倒地,不再动弹。这种精准、高效且节省灵力的攻击方式,立刻引起了旁边几名苦战中的守卫和其他过路者的侧目,看向这个一直低调的少女的目光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惊异与审视。
就连那名如同鬼魅般杀戮的黑衣独行客,在解决掉一只试图从侧面偷袭杨安安的蚀骨蚁时,斗篷下的目光也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冰冷而探究。
战斗激烈而残酷,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在巡逻队训练有素的防御和过路者们各显神通的辅助下,这波数十只蚀骨蚁终于被尽数歼灭。空地上留下了大量焦黑、破碎、冒着青烟或流淌着绿色黏液的虫尸,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酸腐味和血腥味的混合气息,刺鼻至极。
巡逻队长快速清点人数,确认无人死亡或失踪,但代价也不小。两名守卫的皮甲被腐蚀得破烂不堪,手臂和脸颊上留下了灼伤的痕迹,正咬着牙敷上商行特制的解毒药粉。一名过路者的大腿被蚀骨蚁的口器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淋漓,也在同伴的帮助下紧急处理伤口。
“还能走的,立刻跟上!此地不可久留,血腥味会引来更麻烦的东西!”队长没有丝毫胜利后的松懈,声音反而更加急促严厉。他深知这片险地的可怕。
队伍再次开拔,这一次,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前路更深的警惕。
杨安安一边紧跟队伍,一边暗中调息,恢复着刚才战斗消耗的灵力和神识。她敏锐地感觉到,经过这场并肩作战,队伍里那种纯粹的彼此提防似乎淡化了一丝,但也仅止于此。所有人都明白,这短暂的同盟脆弱不堪。
而她也清晰地察觉到,那名黑衣独行客,在后续的行进中,似乎有意识地将他的位置,调整到了距离她更近的地方。虽然他的动作依旧隐蔽自然,仿佛只是无意识的移动,但那若有若无、如同毒蛇盯上猎物般的窥探感,却如同芒刺在背,让杨安安的警惕性提升到了顶点。
这落风峪的三十里险段,果然步步杀机。明处的妖兽刚刚击退,暗处的威胁,或许已然临近。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按在了剑柄之上,体内灵力悄然流转,如同蓄势待发的火山。接下来的路,必须更加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