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料冰冷又厚重,还带着一股浓郁的橡胶和消毒海水混合令人不适的味道。
他笨拙地试图往身上套,湿透的内衣紧紧黏在皮肤上,极大地增加了穿戴的难度,动作看起来迟缓又笨拙,像个提线木偶,透着一股绝望的可怜。
“哎哟我的安少爷,您这是穿衣服还是跟它搏斗呢?看着真费劲!”
胖子自己收拾利落了,看安逸那慢吞吞又不得要领的样子实在着急,三两下跨过来,嘴里嘟囔着,粗手粗脚但却极其有效地帮他扯平纠结的袖子。
又把背后的拉链唰地一下干脆利落地拉到顶,橡胶密封条紧紧贴合,勒得安逸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仿佛被瞬间封装进了另一个世界。
【与王胖子接触(协助穿戴)完成。】
【奖励:积分+5。】
系统的提示音在此刻听起来冰冷而无情,像是死亡倒计时的读秒。
穿戴这些沉重装备的过程本身就像是一场缓慢的酷刑。
氧气瓶的重量压得他脊背生疼,几乎直不起腰,背带深深勒进肩膀的肉里,带来清晰而持续的痛感。
他学着别人的样子戴上潜水面镜,紧绷的橡胶密封圈严密地箍住眼眶和额头,带来强烈的压迫感,视野也随之变得狭窄而扭曲呼吸管咬在嘴里,有一股橡胶和塑料混合的气味。
最后,他笨拙地抱起那个看起来比他脑袋还大,连接着复杂管线的潜水调节器,感觉像是怀抱着一颗决定自己生死的、冰冷而沉重的炸弹,不知所措。
无三省最后像一头巡视领地的老狼,锐利如鹰隼的目光逐一扫过所有人的装备和状态,掠过他们一张张脸,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沉声道:
“记住下水后的队形,哑巴张打头探路,潘子断后押阵,其他人紧紧跟住中间。用手势沟通,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擅自行动!一旦发现任何不对劲,立刻示警,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沉重地点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悲壮的气氛。
“好。”
无三省深吸了一口冰冷咸腥的空气,率先走向那扇被临时加固仍在微微震颤的舱门,大手一挥:
“开门!”
船员用力转动被撞歪的阀门,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狂风立刻夹杂着大量冰冷的海水疯狂倒灌进来,劈头盖脸地砸在每个人身上,引起一阵战栗。
船体依旧在不安地摇晃,通往下方汹涌海面的舷梯湿滑,陡峭无比,下方是墨绿色如同沸腾般翻滚咆哮的海水,深不见底,像一头巨兽贪婪张开等待着吞噬一切的深渊巨口。
张麒麟没有任何犹豫,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第一个干脆利落地翻身,像一尾融入深海的鱼,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只溅起一小簇微弱的水花,黑色的身影瞬间便被那幽暗的墨绿吞噬。
黑瞎子吹了声模糊不清、被风声撕碎的口哨,第二个轻松跳下,姿态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
然后是表情坚毅的潘子,面色凝重的无三省。
“走嘞!是死是活屌朝上!”
胖子给自己打了打气,重重拍了拍安逸冰凉的肩膀,也跟着笨重却决然地滑入水中。
无邪最后一个准备下水,他担忧地深深看了安逸一眼,用力比了一个“跟上我,注意安全”的复杂手势,然后也深吸一口气,消失在海面之下。
现在,空荡摇晃的舱门口,只剩下安逸一个人还僵立在那里。
冰冷的海水疯狂拍打在他的面镜上,模糊了视线。
似乎要将他碾碎的恐惧彻底攫住了他,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胸腔,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在面镜里凝成浓重的白雾,又迅速消散。
下去,面对的是未知的深海魔窟,可能是死,不下去,任务立刻失败,系统的电击惩罚在水下等同于即刻死亡。
他徒劳地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片狼藉,混乱却尚且属于“人间”的船舱,仿佛那是记忆中最后一点微弱而温暖的光亮。
然后,他死死闭上眼,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和最后一丝对生的渴望,心一横,抱着沉重如山的装备,如同奔赴刑场般,带着近乎绝望的决绝,向前迈出了那一步。
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