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比划着:“进了山,不能乱说话,尤其不能说不吉利的字眼。发现了人参,得立刻喊‘棒槌!’,这叫‘喊山’,把它定住!然后用‘快当绳’(红绳拴着铜钱)把它圈起来,防止它跑了——老辈人都说人参有灵性,会土遁。”
赵卫国听得入神,这些带着神秘色彩的古老行规,让他这个重生者都感到新奇和敬畏。
“识别参的年份,看‘芦头’(根茎)、‘艼’(不定根)、‘纹’(主根上的横纹)、‘体’(主根形态)、‘须’(须根),讲究多了去了!”孙大爷继续说道,“挖的时候,那才叫一个精细!得用‘快当家伙’(鹿骨签子等专用工具),一点点地把土剔开,不能伤到任何一根须子!俗话说‘宁断勿折’,断了一根主要参须,这参的价值就得掉一大截!有时候一棵参挖上好几天,那都是常事。”
他叹了口气:“现在啊,懂这些老规矩的年轻人,不多了。都图快,用铁锹乱挖,好好的宝贝都给祸害了。”
“那……孙爷,您听说过的那个有老山参的地方,大概在哪个方向?”赵卫国试探着问,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他知道,这或许是一个巨大的机遇,风险与收益并存。
孙大爷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眼睛望向西南方向那连绵起伏、仿佛没有尽头的墨绿色山峦,声音压得更低了:“俺也是听俺爹那辈人传的,说是在‘干饭盆’再往里的西南方向,有一片叫‘鬼见愁’的砬子(山崖)……那地方,邪性得很,迷路是常事,听说还有熊罴(棕熊)蹲仓子(冬眠),大爪子(东北虎)也偶尔在那片活动……多少年没人敢往那么深的地方走了。”
“干饭盆”,“鬼见愁”,光是这地名就透着一股凶险。赵卫国心里凛然,他知道那些地方意味着什么,那是连最有经验的老猎人和采参客都视为禁区的地带。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趴着的黑豹,忽然支棱起耳朵,扭头望向西南方的深山,喉咙里发出一种极低沉的、不同于往常警示的呜噜声,鼻翼剧烈翕动,仿佛嗅到了什么极其特殊、让它既警惕又困惑的气息。
孙大爷注意到黑豹的异常,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着它,又看看赵卫国,喃喃道:“黑豹这家伙……灵性啊。有时候,这通灵性的畜生,比人更能找到那些成了精的老山货……”
赵卫国心里一动,摸了摸黑豹的大脑袋。黑豹用头蹭了蹭他的手,但目光依旧紧紧盯着西南方。
从孙大爷家出来,夜色已经笼罩了山屯。赵卫国的心却像被那模糊的传闻和黑豹异常的反应点燃了一把火,灼热而躁动。老山参!如果能找到一棵,哪怕只是年份稍好的,盖房的资金就彻底充裕了,甚至还能留下不少积蓄,为后续的发展打下更坚实的基础。
但“干饭盆”、“鬼见愁”……这些地名像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头。那不仅仅是地理上的险阻,更是对勇气、智慧和运气的终极考验。
他抬头望着墨蓝色的夜空和那弯清冷的下弦月,深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空气。这事儿,急不得,得从长计议。至少,得先把盖房这头等大事忙完。不过,孙大爷今天讲的这些门道,还有黑豹的反应,都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也许,等新房落成,一切都安稳下来之后,他真的应该带着黑豹,去那片传说中的“鬼见愁”边缘,探一探那诱人而危险的老林子。毕竟,机遇,总是与风险并肩而行。